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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只是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植物,已令我和采柔目不暇給,渾忘了旅途的辛勞。

  大多數樹都結有累累的果實,形狀千奇百怪,我們拾了些看來可吃入肚內的鮮果,放懷大嚼,果肉很甜,而且還帶有清香。

  腳下的青草嫩綠肥美,使飛雪和眾千里駝留連忘行。只有不懂吃素的大黑,仍戀棧著采柔為它預備的幹肉餐。

  淨土的夜空更是迷人,每晚紮營時,我和摟著大黑的采柔,都對著滿天星辰目眩神迷。

  第三天我們遇上一隊有似百萬雄師的野鹿群,漫山遍野地在趕路,采柔童心大發,迫著我趕在它們後面,直抵一道大河的西岸。

  然後我們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悲壯場面。野鹿開始渡河。

  一時間這邊岸堆滿了野鹿,迫在幾處河水較窄較淺處,爭先恐後往對岸遊去。

  我和采柔兩人目定口呆,一時間完全不明白鹿群為何要冒生命之險,誓要橫渡這闊達四、五十步的湍急河水。

  野鹿的鳴叫填滿了整個河岸區域。

  以百計的鹿被沖離了渡河大隊,悲嘶中被帶往下游深處,慘遭滅頂之禍,我雖有救它們之心,但卻完全無能為力。

  天空上來了一大群食肉鷹,顯然知道這是找尋美食的好機會。

  我將滿臉淚痕的采柔摟入懷裡,另一手摟著大黑,坐在那裡呆看至黃昏,直至最後一隻鹿渡過了河,才往上游走去,不忍見到禿鷹爭吃擱在岸邊的鹿屍。

  找了處略高少許丘頂,架起了營帳,采柔弄了食物侍候大黑後,我們隨便吃了些摘來的美味野果,天已全黑。采柔倚在我懷裡,輕聲問道:「那些鹿兒為何明知很多會死去,也要遊過對岸?」

  我歎了一口氣道:「因為它們要逃命!」

  采柔愕然道:「逃命?」

  我肯定道:「是的!它們在逃命,戰火已蔓延至這屬於拉撒大公爵的領土,不但破壞了人間的和平,也破壞著這美麗土地的自然環境,所以它們要逃命。」

  這時身旁的大黑坐了起來,警覺地往下游望去,脊毛堅了起來,飛雪也露出同樣警戒的神態。

  我靜心細聽,在隆隆的流水聲裡,隱有蹄聲傳至。

  這時已來不及將煙火弄熄,我將魔女刃掛回背上,拉著采柔站了起來,制止正要破口狂吠的大黑。

  飛雪知機地來到我身旁邊以便我可隨時躍上馬背。

  無論對方有任何實力,我也有信心讓采柔和大黑在飛雪背上突圍而出,但這些千里駝就不是我所能顧及的了,幸好我早有準備,將珍烏石改放在飛雪的革囊裡。

  蹄聲愈來愈清晰,最少有百騎之眾。

  采柔拉著大黑,躲到我身後,對她來說,這世上最舒適的地方,就是在我蘭特的懷抱裡,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的背後。

  蹄聲漸劇處,紅光閃動,都是對方手上火把在跑動時火焰閃跳的現象。

  一隊穿著金色戰甲頭盔的武士,打著旗幟,陣容整齊地往我們馳來。

  背後的采柔松了一口氣,小嘴湊在我耳邊道:「是淨土的戰士。」

  我點頭道:「是年加所說的太陽戰士,連戰馬也戴上黃金打造的盔甲,象徵太陽的光輝。」

  隊伍迅速接近,看到我們這麼怪異的旅行團,顯是大為驚異。

  馬放緩,來至我們身前十多步外站定,帶頭騎士在他左右手下持著的火把照耀下,冷靜地透過近乎密封的金頭盔,打量著我和采柔。

  其他戰士扇形散開,將我們和千里駝圍在中間。

  我作了個從年加學來的淨土問好的姿勢,學著年加的語調,用我惡補了好一段日子的淨土語說:「偉大的太陽戰士,我是年加先生的朋友,我負有他……他……他的……」采柔在我耳後教道:「他託付的遺命!」

  我想不到她淨土語的程度比我更好,忙道:「我負有他託付的遺命,帶來了珍烏石給拉撒大公爵。」

  帶頭的騎士聽到年加的名字時,露出注意的姿態,當聽到「遺命」兩字時,全身一震後,呆在馬上。

  火把燒得劈啪作響。

  大河水無休止地隆隆流著。

  我終於將年加的死訊帶回了他深愛的鄉土。

  那帶頭的騎士將頭盔掀起,像陽光般金黃的如雲秀髮不受束縛下滑了下來,襯在那女戰士美麗俏臉的兩旁。

  采柔在背後驚異道:「原來是個女的,還這麼漂亮。」

  美麗的女戰士仰望往星羅棋佈的星空,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強壓下內心的悲傷,再低下頭來,望著我冷然道:「年加老師真的死了嗎?殺他的人是沙盜?還是夜狼人?」

  她的輪廓像刀割般清楚分明,予人堅毅決斷的感覺,特別修長的頸子,顯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優雅風姿,使人猜想到她的出身血統必然非常高貴。

  淨土的女人竟如此動人!

  我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圍著我們的戰士,不過除非我能透視這些密封的甲冑否則休想分辨出他們是男是女。采柔在背後推了我一下,提醒我回答。

  我目光移回那女戰士白皙無瑕的俏臉上,道:「年加先生是在和沙盜的惡戰裡,光榮戰死的。」

  女戰士眼中爆閃著冰雪般的寒芒,盯著我道:「外來人,為何他死了,你仍活著?」

  「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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