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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聽到「沙漠」兩個字,我心中一動,瞪著他問道:「你們來自沙漠嗎?」

  年加點頭道:「我們來自沙漠另一邊的遙遠地方,原本有四百多匹千里駝,二百多人,唉!可惜遇上沙暴,又碰到沙漠裡的惡魔,現在只剩下這麼多人。」

  我的心跳立即加速,沉聲道:「沙漠的惡魔?」

  年加臉上露出驚恐憂栗的神色,想要形容給我聽那惡魔的模樣,但張開了口,才發覺自己的語言並未達到能形容一個惡魔的程度,一時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拔出魔女刃,揀了一塊泥沙地,在上面畫出了大元首的模樣來。

  年加臉色蒼白,驀地不能控制地大聲叫嚷起來,將睡夢中的人驚醒過來,紛紛出帳,當他們看到地面上大元首的勾劃像時,都臉色發青,有人連手足也顫抖起來,可見大元首對他們所幹的惡行必是非常可怕。

  大元首果然到了沙漠去。

  不問可知是往找那傳說中廢墟裡的異物,但他既知異物在那裡,為何等到今天才去,難道他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更有對付製造他出來的異物的把握嗎?其中定有點問題。

  我冷冷道:「你可否告訴我你遇到這惡魔的方位?」

  年加稍複正常,道:「你認識他?」

  我寒聲道:「我到這裡來就是要追殺這惡魔。」

  他們均露出尊敬的神色,其中亦藏著擔憂。

  年加咬牙切齒地道:「若不是這惡魔,我們也不會損失掉百多條人命,千多斤香料和三百多匹千里駝,以致只能換得二十多斤珍烏礦,唉!回去也不知怎樣向大公爵交待,大地上竟有這麼可怕的人?」

  我奇道:「珍烏礦!」

  昨夜他也曾提到這東西,不過當時我的腦袋卻無心裝載,刻下不由順口提問。

  采柔這時穿好了閃靈人的戰甲,摟著大黑蹲在帳旁,烏黑的眼睛閃閃發亮,留心聽著這邊的每一句說話。

  我這才猛地省起這批言語風俗衣著均和我們不同的人,正是來自采柔心中憧憬那遙遠而美麗的地方──淨土。

  年加走了開去,回來時拿著一個鑄著奇怪紋飾的大盒,開了鎖後掀開蓋子,讓我看裡面載著的幾塊看上去重甸甸,閃爍著黑芒的奇異石塊,不過若說那是無數小黑石凝結而成的塊狀物,則更是恰當一點。

  年加兩眼閃著光,道:「你試試它們的重量?」

  我探手箱內,隨手拿起一塊,用手量了一量,咋舌道:「真的這麼重?」

  年加道:「這就是珍烏礦,大地上只有一個地方出產這種奇怪的碎石球,就是連雲山脈下的地穴裡,夜狼族的人當它們是神般守著,幸好他們抵抗不了香料的誘惑,定下了以每百斤香料換一斤珍烏礦的交易價格,若非我失去了千多斤香料,我便可換到四十斤珍烏礦,現在還差了十多斤。」

  我放下換了是十一歲許的孩子拿也拿不動的珍烏石,微笑道:「你愈說愈好了。」

  年加道:「當然!直到十二歲時,我仍活在帝國的國界內,和你一談下,記憶便再次回到腦袋裡。」

  我淡淡道:「為何要離開?」

  年加苦笑道:「這個倒要問我父親,你知否我們辛辛苦苦越過沙漠,來這裡求這種珍貴的珍烏礦石,究竟為的是甚麼?」

  我沉聲道:「我們只是旅途上偶遇的過客,即管有恩於你,也不用告訴我這麼重大的秘密,於你們實是有害而無利。」

  年加盯著我一字一字地道:「因我懂得觀人之術,故一看你便知是個可信賴的真正豪傑,只有向你解釋清楚,才會嬴得你信任,得到你的幫助。」

  我皺眉道:「我自己的事已煩死了,那有空閒幫你甚麼忙!」

  年加道:「那並不會費很多的時間!」

  采柔這時來到我身旁,低頭望往箱內的珍烏石,讚歎道:「真美麗!」

  年加眼定定死盯著她野性美的臉龐,一張臉興奮得發起亮來,這時我才明白三百斤香料對他來說是多麼的大手筆。

  其他的二十七對眼睛,也無不被采柔吸引了過來,再也不能稍移往另一個地方。

  我絕不會怪他們,像我這見慣公主、西琪,黑寡婦、郡主、華茜等美女的人,也為她的美麗震懾。

  只有魔女的美麗毫不遜色於她。

  但她已死了。

  采柔更動人的是她像雲彩般變幻的性格,一忽兒歡天喜地,天真可人,一忽兒幽惋哀豔、楚楚動人;有時馴服如羔羊;有時又頑皮使性得像匹野馬。

  每種丰姿情性都是那麼吸引人。

  由此推之,巨靈亦必是對她非常迷戀。

  忽然間我由衷地感受到巨靈對我的真正友情。

  采柔向年加隨口般問道:「這些漂亮的石頭,是不是用來作飾物的?」

  年加如夢初醒地「哦」一聲叫了起來,始醒覺到自己的失態,結結巴巴地道:「不!不!這是用來制珍烏刀,無堅不摧的珍烏刀。」

  我全身大震,瞪著年加道:「你說甚麼?」

  年加受我眼中神光所懾,不自覺地後退了小半步,囁嚅道:「這種珍烏礦拿回去後,可以煉出來珍烏鋼,再藉我們大公爵舉世無雙的鑄煉術、製成永不折斷的珍烏刀,在我們的歷史裡,先後只煉成三把,都是拉撒大公爵的先祖造的。」

  我閉上眼睛,幾乎是呻吟著想道:「終於明白大元首為何要到那裡去了,他並不是要到廢墟去,而是要到淨土,求得這種珍烏刀再回過頭來對付我。我最恨的是他,他最恨的也是我。」

  采柔在身旁惶急地道:「大劍師,你怎麼了?」

  我睜開眼睛,望著年加一字一字道:「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甚麼我也可以幫你忙,但卻有些條件,就是你必須帶我往淨土去,還要教曉我淨土語。」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循年加等來的方嚮往夜狼族在連雲山的大本營走回去。

  我一句話也沒有問他我能如何幫他的忙,只是全心全意跟他學習像仙樂般美妙的淨土語,深夜才肯回到帳幕裡。

  采柔每晚當我回來時,都在裝睡,她沒有半句怨言,但很多時我卻知道她因我的冷淡而暗自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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