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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第十章 無名有實

  劉裕坐在帥府大堂內,聽劉穆之向他彙報今天最新的消息。

  一邊聽著,一邊卻分了一半心神在思索任青媞今早在枕邊向他提出的「忠告」。任青媞是個絕頂聰明的女人,眼光獨到,她說的話,絕非無的放矢,著眼的是自己的弱點,而她與自己現今目標一致,榮辱與共,所以最不願見到他劉裕在朝廷的明爭暗鬥中失蹄墮馬。

  劉穆之總結道:「現時的形勢對我們非常有利,建康的人心大致上已穩定下來,一切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

  劉裕道:「穆之認為王謐是否真心為我們辦事?」

  劉穆之道:「王謐的情況特殊,當桓玄入京時,他投向桓玄。桓玄登基,便是由他親手把司馬德宗隨身攜帶的玉璽解下,故建康高門一致認定他犯了叛國欺君的大罪,萬死而不足以解其咎,可是現在我們卻全力保住他,還委他以重任,故而他全心全意的支持我們,因為如果讓別人上場,他肯定死得很慘。王謐現在根本沒有第二條路走。」

  又道:「聽王弘說,王謐在桓玄來前和現今是兩個樣子,外貌蒼老了近十年,頭髮變得稀疏了,身體也比以前差。可見他本身極不好受。」

  劉裕聽得有點驚心動魄,心忖自己該不會變老吧。

  劉穆之道:「大人忽然問起王謐,是否準備親自到前線領軍?」

  劉裕沉吟片刻,道:「我想問穆之一件事,穆之至要緊坦白地告訴我。」

  劉穆之訝道:「是甚麼事呢?」

  劉裕道:「我現在究竟處在怎樣的一個位置上?」

  劉穆之微一錯愕,思量半晌後,道:「若直接點說,大人所處的位置,是個人人想取而代之的位置,因為名義上雖仍是司馬氏的天下,但實權卻全掌握在大人手上。大人正是南方朝廷無名卻有實的君主。」

  劉裕點頭道:「無名而有實,穆之這個形容非常貼切。」

  劉穆之道:「既然大人問起這方面的問題,穆之當然不敢隱瞞。王族故不容大權長期旁落於大人手上,加上你布衣出身的背景,建康高門中懷異心者亦大有人在,所以建康的權力鬥爭,絕不會因誅殺桓玄而止,反會愈演愈烈,這種情況自古皆然。而這也才是正常的情況。」

  劉裕道:「我該如何應付呢?」

  劉穆之道:「大人必須把軍權掌握在手上,在關鍵的事情上,一步也不能退讓,誰敢不接受大人的安排,逾越了本身的職權,便須認真對付。帝皇之術從來如此,大人是別無選擇。」

  劉裕沉聲道:「穆之是怕我心軟了。」

  劉穆之道:「我怕的是大人在江湖打滾慣了,把江湖那一套搬到朝廷來。在政壇上,講的是利害關係,誰都不理會甚麼江湖義氣、兄弟之情,事事不留餘地。只要情況許何,便來個趕盡殺絕,對敵人仁慈,會令自己遭殃。當年安公在位時,便絕不對司馬道子讓步。而安公的本錢,便是令北府兵獨立於朝廷之外,不讓司馬氏插手。」

  劉裕點頭道:「明白了。唉!可是我對政治的鬥爭,不但感到厭煩,更自問不在行。」

  劉穆之道:「這個並不重要,憑大人的才智,當很快掌握其中訣竅。為政之道,最重要是知人善任,所以大人必須在朝廷建立支持自己的班底,只要把國家治理得妥當,民眾歸心,其它的事自可迎刃而解。」

  劉裕欣然道:「對!自己不懂得的事,便交由信任的人去做。幸好有穆之助我,否則建康這個攤子,真不知會如何爛下去。」此時手下來報,孔靖求見。

  劉裕著手下去請他進來,劉穆之則辦事去了,到大堂剩下劉裕一個人,不由諸般感受襲上心頭。他進一步體會了自己的處境。劉穆之雖說得婉轉,事實等若說他劉裕四周的每一個人,都是潛在的敵人,一旦他露出破綻和弱點,想取他而代之者便會用盡陰謀手段,群起攻之。其中絕沒有人情道理可講,一切只講切身的利益。

  如此情況,不但是他始料不及,更是從沒有想過的。以前支持他的是向桓玄報復的念頭,現在已逐漸轉而為責任的問題。負在他肩上的重擔子,不但關係到至親和忠心追隨自己的人的榮辱,還有是視自己為救主的平民百姓。他劉裕出身貧農,最明白民間的疾苦,怎可對他們的苦況視若無睹?自己攀上了這個位置,便要負起這個位置的責任,否則如何向愛戴自己的人交代?

  他一定會好好的學習。

  ***

  向雨田攀岩越坡如履平地的來到燕飛身旁,探手和他緊緊相握,大笑道:「燕兄!我們又見面了!」

  燕飛亦心中歡喜,欣然道:「人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亦說山水可相逢,今回我們正是重聚於山水之中。」

  向雨田放開燕飛的手,微笑道:「幸好我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務,否則就會不到燕兄。」

  燕飛訝道:「一半的任務?」

  向雨田道:「你的兄弟拓跋珪托我為他找尋慕容垂的主力大軍和龍城軍團的影蹤,現在我已發現龍城軍團的藏兵地,卻仍未找到慕容垂的主力大軍,遂尋到你這裡來。」

  燕飛道:「甚麼龍城軍團?」

  向雨田環目四顧,道:「龍城軍團就是由慕容垂最出色的兒子慕容隆指揮的兵團,一向駐守于中山東北方遠處的龍城,以鎮懾塞北諸族,特別是庫莫奚部和柔然人。你的兄弟因慕容隆率麾下兵團秘密進入中山,生出警覺,囑我找尋他們的蹤跡。果然不出他所料,慕容隆的兵團已秘密行軍直抵五回山,越青嶺、過天門,再開鑿山路,抵達附近太行山一處支脈低丘間的密林處,照我看他們是要伏擊你們荒人,因為該處離平城太遠了。」

  燕飛道:「他們如何抵禦寒冷的天氣?」向雨田道:「他們于藏身的密林處建起數百間可擋風的簡陋房舍,又砍下大批木材生火取暖。我去偵察他們時,秘密基地只有三千許人,不過兵員正由秘密山道不住調過來。此著確為奇兵之計,如果你們完全不覺察他們的存在,肯定會吃大虧。」

  接著續道:「至於慕容垂的主力大軍,我仍未有頭緒,真教人頭痛。」

  燕飛微笑道:「這個倒不用擔心。」

  向雨田欣然道:「我當然不會擔心,說頭痛只是我見到你老哥前的情況,現在見到你,甚麼痛都消了。你可以憑靈覺偵察到紀千千的所在,對嗎?」

  燕飛雙目亮了起來,點頭應是,充滿希望的道:「憑你我兩人之力,你猜我們有多少勝算,可把她們主婢救出來呢?」

  向雨田現出一個古怪的神色,道:「攻其無備,加上你又能準確掌握她們的位置,至少有二、三成的機會。如果你可以暗地指使紀千千和她的婢女配合我們,勝算可增至五成。不過!唉!我應否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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