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6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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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狂生答道:「我和小猛商量過,今晚便走。」 高彥愕然道:「你竟不待建康被小裕攻下的消息傳來便要走嗎?」 卓狂生道:「如此會太遲了。小飛返回邊荒集之日,便是邊荒集大軍啟程之時。橫豎這裡再用不著我們,更何況有你高彥小子在,還要我們來幹甚麼?」 高彥無奈的道:「幹掉桓玄後,我和小白雁會立即趕回邊荒集,看看能否出點力。」 卓狂生緩緩站起,拈須微笑道:「桓玄仍有退路,要斬下他的臭頭不會這般容易。你回去時,說不定可趕上千千在鐘樓的公開表演,然後拉大隊到重建後的第一樓喝祝捷酒。」 接著雙目射出憧憬的神色,油然道:「那也是我這本天書最後的一個章節,希望有個大圓滿的結局吧!」 *** 桓玄帶頭策馬馳出臺城,後面跟著數以百計的親兵。不久前,他才威風八面、躊躇滿志的馳進皇城。豈知帝位尚未坐熱,已要倉皇逃難。直到這刻,他仍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上,他更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 噩耗從覆舟山傳回來,今早黎明時分,北府兵強攻覆舟山己軍陣地,不到半個時辰,守軍便告崩潰,桓謙當場戰死,將士四散逃亡,劉裕大軍可在任何一刻直撲建康。 桓玄策馬禦道,只見兩旁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大街小巷渺無人蹤,眼前景象,令他心生寒意。若這是老家江陵,保證所有人跑出來協助守城,絕不會有人躲起來,這個想法令他感到愈快離開愈好,只有在江陵,他方會感到安全。 正要右轉往石頭城的方向,驀地前方一女子攔在路中,張開雙臂。桓玄一看下嚇了一跳,連忙勒馬,後方緊隨的二千親衛,跟著慌忙收韁。桓玄直沖至女子身前十步許處方停下來,整個騎隊就那麼停在那女子前方,情景詭異非常。 桓玄從馬背上俯視女子,大訝道:「你在幹甚麼?」 此女正是任青媞,她緩緩放下雙臂,笑意盈盈的道:「聖上要到哪裡去呢?」 換了是別人攔路,桓玄肯定揮鞭便打;又換過是任何人問這句充滿諷刺意味的話,桓玄必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偏是任青媞俏立長街之中,美目淒迷,身段優美,玉容更散發著前所未有詭異的豔光,桓玄卻是沒法生她的氣。 親衛來到他左右,手全按到兵器上,防任青媞忽然發難。桓玄忘情地瞧著任青媞,心中奇怪為何在此等時刻,自己竟會留神她的美麗。此女多了他以前從未在她身上發現的某種氣質,但是甚麼氣質,他卻難以具體描述出來,只覺得非常引人,且動人心弦。 她攔著去路,是否想追隨自己呢?若有此女侍寢,確可稍為彌補被逼逃離建康的失落。想到這裡,連桓玄也感到自己於此等時刻起色心,是有點過份,但卻沒法壓抑心中的渴望。 桓玄無意識地以馬鞭指指天空,暗歎一口氣,道:「北府兵隨時殺至,朕要走了!」 任青媞從容道:「聖上在建康尚有五千戰士,均為荊州舊部,人人肯為聖上效死命,又有戰船七十餘艘,可倚仗的是天下最堅固的城市,如能拚死固守,非是沒有勝望。只要能穩守數天,待西面援軍源源而至,大有可能扭轉敗局。現今聖上說走便走,不戰而退,把京師拱手相讓,豈為明智之舉?」 桓玄不耐煩的道:「軍國大事,豈是你婦道人家能知之?只要我返回江陵,重整陣腳,便可捲土重來,藉處於上游之利,立於不敗之地,先前的情況並沒有改變過來。不要再說廢話,你肯否隨我一道走?」 任青媞現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詭異笑容,淡淡道:「一錯豈容再錯?聖上竟以為一切可以回復先前的樣子,卻忘記了在所有人心中,聖上已被劉裕打敗了,還要急急如喪家之犬的逃離京師,溜返老家江陵,這算哪門子的君王呢?」 桓玄勃然大怒,揚起馬鞭便向任青媞照頭照腦的揮打,左右親衛也都祭出兵器。任青媞格格嬌笑,以一個曼妙的姿態探出春蔥般的玉指,點在鞭梢處,來勢兇猛的馬鞭立呈波浪的形狀,去勢全消。 馬上的桓玄雄軀劇震時,任青媞已衣袂飄飄的借勢後撤,還傳話回來道:「殺你的權利可要留給另一個人哩!我來送聖上一程,是要告訴聖上我是多麼的看不起你。祝聖上一路順風。」 桓玄看著任青媞遠去的優美倩影,氣得差點想不顧一切的追上去把她殺掉,但當然只止於在腦袋內想想、保命要緊,桓玄大喝一聲,似要盡泄心頭的悲憤,然後領著親隨,轉入橫街,朝石頭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 平城。楚無暇來到倚窗而立的拓跋珪身後,從後抱著他的腰,嬌軀緊貼在他背上,溫柔的道:「族主在想甚麼呢?為何近日族主總像滿懷心事的樣子呢?」 拓跋珪歎一口氣,沒有答她。 楚無暇道:「族主肩上的擔子太沉重了!」 拓跋珪冷然道:「誰的肩上沒有重負?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當老天爺挑中了你,你推都推不掉。如果我承受不住壓力,撒手不管,眼前便是亡國滅族的厄運。要我拓跋珪卑躬屈膝當別人的奴才,是我絕不會做的事。」 楚無暇道:「奴家從未見過族主真正開心快樂的樣子,族主嘗過無憂無慮的滋味嗎?」 拓跋珪雙目射出緬懷的神色,悠然神往的道:「我當然曾經有過快樂的日子,那是和燕飛一起度過的。我們一起去打架,一起去偷柔然鬼的馬,一起去冒險,那些日子真爽,既驚險又好玩,充滿了笑聲和歡樂,天不怕地不怕,從不去想明天。」 楚無暇輕輕道:「所以燕飛一直是族主最要好的兄弟。」 拓跋珪大生感觸的道:「自從燕飛的娘傷重去世後,他便變了,變得沉默起來,鬱鬱寡歡,我開始不瞭解他,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亦出現分歧。我和他在邊荒集重遇後,覺得他變得開朗了,但我和他的距離卻似更遠。但不論如何改變,他始終是我最好的兄弟和知己。如果失去了他,我會感到孤獨。」 楚無暇沉默下來。拓跋珪忽然道:「是否仍剩下一顆寧心丹呢?」 楚無暇抗議的道:「族主……」 拓跋珪打斷她道:「不要說廢話,我清楚你想說甚麼。快把寧心丹拿來。」 楚無暇抱得他更緊了,用盡了力氣,幽幽道:「有無暇陪你還不夠嗎?」 拓跋珪淡然道:「這是非常時期,我必須保持最巔峰的狀態,不容有失。」 接著雙目精光電閃,沉聲道:「為了徹底擊垮慕容垂,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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