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4 | 上頁 下頁 |
一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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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歸一身夜行黑衣,立在近船首的位置,雙目閃閃生輝的盯著前方右岸高起五層的淮月樓,身旁是一台經改裝的投石機。 河風吹來,令他感到意滿志得。 他感覺自己正處於最巔峰的狀態,有把握去完成今晚經精心策劃的刺殺任務。今夜的行動,絕不容有失,不但能大大提升他在桓家的地位,更可以使他名震天下,粉碎劉裕是殺不死的真命天子的神話。 他左手提著是只要是凡人,不論其武功如何高強,也沒法消受的殺人利器「萬毒水炮」,乍看只是個長三尺、寬半尺的圓鐵筒,可是裡面盛著的,卻是由四川譙家煉製而成,具有高度腐蝕力和毒性的萬毒水,設計巧妙,只要他以內勁催逼,毒水便會裂封而出,向劉裕灑去,只要有十分之一的毒水命中劉裕,保證他會死得很慘,如噴到眼睛,保證立即變成瞎子。 這會是最精采的刺殺行動,來如閃電去似狂風,當投石機把他送上劉裕所在的東五層,他會發動雷霆萬鈞的一擊。 那時座駕已在河面掉頭,當他功成身退,座駕應剛抵達最靠近淮月樓的下方,而他則可從容投往船上由手下拉開的大網裡,不會因過高而跌傷。 接著當然是揚帆入江,溜回江陵去。 手下叫道:「一切如常,沒有敵人的形跡。」 幹歸仍不放心的細心以雙目掃視遠近河面,認為一切妥當後,提氣輕身,躍上「投石機」發射「人彈」的位置。 如此進行刺殺,肯定是創舉,說不定可以在刺客史上留下千古傳誦的威名。 當幹歸想到如果劉裕死了,看荒人還怎把甚麼「一箭沉隱龍,正是火石天降時」的故事繼續說下去,戰船已抵淮月樓的河段。 幹歸心神專注,把所有胡想雜思全排出腦外,心中不著一念,喝道:「發射!」 「砰!」 投石機爆起激響,幹歸像石彈般斜斜射往上方,越過廣闊的河面,朝淮月樓的頂層投去。 這種騰雲駕霧的感覺他已非常熟悉,因為在過去兩天,他曾在荒野處反復練習,此次雖多了風浪這因素,他仍可以憑本身的功夫補其不及處。 秦淮河的美景盡收眼底,不過他的心神卻全集中在東五層處。 倏忽間,他來到了四十多丈的高空,勢子轉弱,離東五層仍有七、八丈的距離。 幹歸運轉體內真氣,重新操縱控制權,「颼」的一聲朝東五層其中一窗撲上去,雙手提起「萬毒水炮」,準備作出對劉裕致命的一擊。 下一刻,他已升至其中一個落地樓窗的位置,仍未弄清楚情況,一個黑影物體己迎頭照臉的撞過來。 以幹歸的鎮定功夫,亦要立即嚇得魂飛魄散,曉得不妙,危急間,他本能地發射水炮,毒水一蓬急雨般朝前噴射,卻盡射在飛來物之上,此時他才看清楚是張方幾。 劉裕的聲音傳來道:「幹兄不請自來,理應受罰!」 幹歸心知糟糕,哪還有時間思量為何形跡會敗露,縱曉得座駕仍未趕到接載他的位置,也不得不立即退卻。 他也是了得,大喝一聲,伸腳一點,正中方幾,方幾立即反方向投回破窗裡去,他即借力一個翻身,往下面的秦淮河投去。 那一腳用盡了幹歸積蓄的真氣,不但化去了劉裕蓄勢已待的真勁,還令方幾倒飛而回,令對方沒法續施突襲,但也令他氣血翻騰,眼冒金星。 剎那間他下墜近二丈,就在這時,他聽到弓弦急響。 幹歸心叫救命,聽風辨聲,勉強在空中借彎曲身體避開少許,但仍難逃一劫,驀然左肩錐心劇痛,長箭挾著淩厲的真勁,從肩膀處射入,透背而出。 幹歸慘哼一聲,被勁箭的力道帶得往北岸的方向拋落過去,再拿不著「萬毒水炮」,任它脫手下墜。 不用刻意去看,他已知敵人闖上自己的戰船,正展開屠戮,兵刃交擊之聲從上游河面處傳入耳內。 幹歸右手抓著長箭,運勁震斷近箭鋒的一截,硬把箭拔出來。 此時他正頭下腳上的往下掉,離河面不到二十丈,只見數道人影從雨枰台臨河的平臺處斜掠而起,擺明要在空中攔截他,其中一人正是陳公公。 不論幹歸如何堅強,此刻也禁不住英雄氣短。一切仿若在沒法掙扎逃避的最可怕夢魘裡,本來天衣無縫的刺殺行動,變成了反令自己陷進敵人陷阱的愚蠢之舉,事前哪想過事情會朝這沒法接受的形勢發展。 幹歸暴喝一聲,反手拍在自己天靈蓋上,骨裂聲立即響起。 縱然要死,亦不能假手於人。 最後一個念頭是,如果不是被不知名的敵人射中一箭,令內腑受重創,功力大打折扣,他該還有一拼之力,只要遁入水中,便有逃生的機會。 兩劍一刀一掌,同時命中他的身體,但他再沒有任何感覺。 *** 劉裕和王弘等人,在東五層居高臨下,清楚看到幹歸退走、中箭、自盡的整個過程,似是在眨眼間已告結束。 王弘等固是看得目瞪口呆,動魄驚心,劉裕也是心中感慨。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如果不是任青媞提醒他,今晚死的便大有可能是他劉裕。 建康六友沒有內奸問題,問題該出在有「清談女王」之稱的李淑莊身上。她不但讓他們可在東五層聚首,還在聚會前把「流丹白雪」賣給好此道的六友。這可令人忘憂快樂的丹粉,肯定被幹歸的人加上毒粉,能削弱他應變的能力,令他更避不過幹歸的突襲。如被幹歸厲害的水器朝廂房內噴發,其他人也要遭殃。 在下層廂房該有幹歸的人,嗅得香氣後,立即以手法通知在附近的同夥,輾轉知會幹歸,使他能及時趕來進行刺殺。 他該如何對付李淑莊呢?雖然仍拿不著可指控她的真憑實據,可是,只要和司馬元顯說一聲,李淑莊肯定難逃一死。不知如何,他感到這並不是明智之舉。 他還隱隱感到,任青媞並不是一意助他殺死幹歸,而是希望他們兩敗俱亡。 關鍵處就在李淑莊身上。 如果明天她沒有逃亡,他會去拜訪她,看她究竟是如何有辦法的一個女人。 今夜甚麼都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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