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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卷六 第一章 初試啼聲

  眼前的局面,是劉裕最不願見到的,一旦公然決裂,雙方間再無轉圜餘地,一切只能憑武力解決。

  漢幫現在人多勢眾,若傾全力來圍攻,他和燕飛或可突圍逃走,高彥雖身法靈巧卻已非常勉強,其他人包括實戰經驗遠遠不足的紀千千必無倖免。當然他和燕飛決不是肯舍友保命的人,最終必是力戰而死,全軍覆沒。

  燕飛非常高明,先一步察覺敵人在高處埋伏箭手,故單人匹馬前去挨箭,可是這並不能改變接踵而來的發展,血戰終不能免。

  在淝水之戰前,燕飛對邊荒集的勢力早生出制衡的作用,可以說一天有燕飛坐在邊荒集第一樓上層平臺喝酒,便沒有人敢太過放肆。現在漢幫的祝老大得到江海流撐腰,再不願呆守下去,務必要去燕飛而後快,那他便可借淝水之戰後南方漢人勢力轉盛的情況,獨霸邊荒集,淩駕于北方胡人諸勢力之上。

  想到這裡,劉裕握上刀柄,決意死戰,殺得一個是一個,殺得一雙便一雙。

  燕飛此時心中全無雜念,他感官的靈銳度在剎那間提升至巔峰的狀態。

  他不但掌握到每一個箭手的位置,每一支箭射來的角度、速度和力度,還感應到曾被苻堅用作行宮的漢幫總壇內隱藏的敵人,曉得不論自己是否被亂箭射殺,他們均會蜂擁而出,血洗東門大街。

  燕飛一聲長笑,喝道:「好膽!」

  蝶戀花化作繞身疾走的激電精芒,應被改稱為「金丹大法」的奇異真氣,遍遊全身,由電光石火般高速的意念控制,隨念而發。因為陰神陽神已被金丹聯結起來,日月合璧,麗天照地,再沒有誰主誰副的惱人問題。

  劍鋒千變萬化,但勁道卻拿捏得恰到好處的手法,在或挑或撥或卸或移間,把左方射來的箭矢改變方向射往右方高處的敵人,右方的亦禮尚往來,頓變成左右互射的詭奇狀況。

  龐義、劉裕、高彥、紀千千等全看得目瞪口呆,這刻的燕飛像變成另外的異物,整個人竟通透明亮起來,似虛似實,如真如幻,那種莫之能測的感覺,肯定是人人未見過,他們再「捉摸」不著燕飛。

  功力次於劉裕者,此時更生出錯覺,就像利劍稍觸燕飛繞身疾走的「金光」,箭矢便會掉頭反射,誰發的箭都要自身承受。

  劉裕心中響起燕飛的答覆「任遙再次遇上他必死無疑」的豪情壯語,隱隱想到的是可能就在此一刻,燕飛正開始舉步朝「天下第一高手」的寶座拾級登階,只要他能在邊荒屹立不倒,寶座便是他的了。

  漢幫總壇大門洞開,一位比燕飛尚要高少許的中年大漢,不用說也知是祝老大,領著十多名漢幫首領,跨檻而出。

  「叮」!

  剛巧有一枝箭碰上燕飛的蝶戀花,竟不是送往對面高處的敵人,而是似開小差般,溜向中年大漢的胸口,後發先至,反得到最先抵達敵人的殊榮,巧妙至令人難以置信。

  祝老大也是了得,喝了聲「好」,竟然那麼一手往此冷箭抓去,絲毫不避,有如賭徒在賭桌上傾盡所有,博他娘的最大一鋪

  祝老大五指緊執著箭身,竟仍在他掌內火辣辣的滑鑽了三寸,差半寸便到達他胸口,正暗松一口氣,胸口卻如遭雷殛,以他的功力,仍吃不消,往後挫退三步,撞得後面的手下東倒西歪,才終於立定。

  東門大街兩邊高處的箭手,紛紛中箭,倒跌瓦面,但無一是箭中要害,都是臂、腿一類不會致命的地方,讓人曉得每一箭均是瞄準而發,只此便沒有人肯相信,偏又是眼前的事實。

  入侵祝老大經脈的灼熱真氣,迅速消退,但在意料之外,代之而起是一陣奇寒,祝老大終禁受不起,全身打了個冷顫,曉得已因燕飛的見面禮受了不輕的內傷。

  「鏘」!

  劍回鞘內。

  燕飛像沒發生過甚麼事的,悠然步至臉上再沒有半點血色的祝老大前,微笑道:「是戰是和?由你祝老大一句話決定。我會撇開一切,單以你老哥為最終目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祝老大認為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嗎?」

  劉裕等仍在發呆,想不到燕飛厲害至如此程度,不但反守為攻,還完全鎮住場面,不負邊荒第一劍手之譽。

  連一直因害怕而躲在車廂裡的小詩,也學她的小姐般,從另一邊窗簾探頭出來看熱鬧。

  邊荒集的荒民們,開始透過門縫窗隙,或從橫街小巷探頭探腦,目觀耳聽。

  祝老大從階臺上視階下的燕飛,勉強壓下傷勢,沉聲道:「邊荒集再非以前的邊荒集,燕飛你識相的就登車離開邊荒集,永遠不回來,否則有一天會後悔莫及。」

  燕飛懶懶閑閑的微笑道:「只有一個方法證明邊荒集不是以前的邊荒集,就是由祝老大你允諾決一死戰。」

  祝老大感到燕飛的精神和氣勢正把他鎖緊鎖死,只要自己一聲喊殺,燕飛必盡一切力量追殺自己,自己手上有多少人也不管用。這個想法令他整條背脊寒滲滲的,忽然間他曉得燕飛再不是以前那個燕飛。以前的燕飛他已惹不起,何況是現在的燕飛?江海流的支持在此一刻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祝老大神色轉厲,盯著燕飛道:「好!我們走著瞧!」

  說罷一拂衣袖,掉頭返回門內去,眾手下連忙緊隨,還「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一聲怪叫,響自高彥之口,只見這小子一個觔鬥翻在燕飛身旁,舉臂嚷道:「邊荒集還是以前那個邊荒集,一切都沒有改變。」

  五輛騾車停在本是第一樓所在,現在則為一片燒黑佈滿碳屑殘木的空地。燕飛像憑弔被遺忘的古跡般舉步到樓址的中心,轉過身來,向立在一旁的高彥、劉裕、紀千千主僕、龐義和他餘下的七名夥計兄弟道:「沒有第一樓的邊荒集根本不成其為邊荒集,我們要立即進行重建,繼續賣邊荒第一名酒雪澗香。」

  紀千千鼓掌道:「千千全力支持。」

  「千千」兩字一出,登時惹起四周遠處看熱鬧的狂悍荒民紛紛議論,只恨紀千千仍是重紗掩面,不教人得睹芳容。

  龐義頹然道:「我們八個人曾以兩個月時間四出砍來上等木材,又以一個月時間送到這裡來,卻一股腦兒給祝老大沒收了去,我想據理力爭,還給祝老大掃出門來,毒打一頓。」

  高彥介面道:「幸好尚剩下五輛運送木材的騾車,鄭雄他們迫于生計,遂把騾車改裝為客貨車,在城北拓跋鮮卑族的勢力保護下,開了個騾車店,討點生活。祝老大顧忌拓跋族,尚未敢過份干涉。」

  燕飛從容道:「再等三個月太久哩!我沒有這個耐性,我會教祝老大把搶去的木材嘔出來。」

  劉裕搖頭道:「若祝老大再次屈服,他的龍頭老大亦不用當了,我們等若逼祝老大立即開戰。」

  燕飛攤手道:「尚有更好的方法嗎?」

  紀千千柔聲道:「千千有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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