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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第六章 大任臨身

  聽著劉裕、高彥和梁定都邊走路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燕飛的心神卻轉到自身的問題去,引發他馳想翩翩的是謝玄「扭轉乾坤」的四字提示。

  自己之所以會摸錯行氣的路子,原因或在自己是以後天卦理的方法行氣運功,此為「扭轉乾坤」後所有修道者的修法正理,卻不知他如今體內的真氣是完全不同的類別,所有後天修煉之法均派不上用場。

  證據便是自己進陽火便變成退陰符,退陰符剛好變成進陽火,恰好相反。以此推論,倘若把以前的功法掉轉過來,自己當可控制掌握體內的真氣,由「後天」的「日月麗天大法」,演進而成「先天」的「日月麗天大法」。

  燕飛心中湧起狂喜,曉得憑謝玄一句話的提點,已隱隱掌握到開啟體內先天正氣的門徑。

  不過這只是個開始,前路仍是步步為艱,他現在頂多曉得泥丸宮反幹為坤,丹田穴反坤為幹,最要命是不能像摸著石頭過河般逐分逐寸的去探索,因為他是不能任意施為,一個不好,不是焚經便是凝經的結局。

  心中再動,三度想起懷內的《參同契》,那或許是解決所有困難的寶笈。

  恨不得立即取經出來看個痛快。

  梁定都的聲音在他耳內響起道:「到哩!」

  四人轉出林路,忘官軒矗立前方。

  劉裕還是首次到中園來,看到入門處的對聯,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感覺。沒有謝安,就沒有謝玄,更沒有淝水之戰,而這位被譽為天下第一名士的智者,就在軒內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打了一場自古以來最漂亮的一場大仗。

  有燕飛在旁,他心中更有種暖融融的親切感覺,他絕對地信任燕飛,燕飛不但救過他的命,還令他成為淝水之勝的關鍵人物,更使他成為謝玄的繼承人。他也歡喜高彥,但那種歡喜是不同的,高彥可以是很好的玩伴,只要想想高彥見到紀千千的情況,生命頓然生趣盎然。

  高彥的心神除紀千千外,再難容下其他東西。他唯一害怕的是紀千千並不是他想像中那麼完美無瑕。例如她像建康城的其他人般,根本看不起荒人,哪她便沒啥特別!她可以拒絕他,看不上他,一切均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她必須像傳說中般美好,令人無法挑剔。

  三人各想各的,愈發感受到謝家主園如詩如畫的景致,彷如遠離建康城的繁囂。

  劉裕笑道:「燕飛!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老實作答。」

  燕飛啞然失笑道:「難道我一向不老實嗎?不過我的確不慣於回答問題,這與是否老實沒有絲毫關係。」

  梁定都欣然道:「你們在這裡聊幾句,我去為你們通傳,看看會否忽然又有客人來訪,自大少爺回來的消息傳開,便不斷有客到訪。」

  說罷去了。

  燕飛心忖紙包不住火,建康的高門權貴絡繹不絕的來見謝玄,不避嫌疑,不但表示對謝家的支持,更表示對司馬道子的不滿。只從這方面看,司馬氏皇朝便處於下風,教司馬曜兄弟更不敢妄動。

  高彥笑道:「劉裕你也不是第一天到江湖上去混,更在邊荒集打過滾,可知向荒人問三問四乃邊荒集的大忌,何況問的物件竟是最不願答問題的燕飛?你是否想自討沒趣呢?」

  劉裕微笑道:「我們三人間的交情早破盡邊荒集的規條,不受任何限制。何況我問的非是甚麼大不了的問題,只是想問我們的燕公子,以他的人品武功,為何樂於在邊荒集作第一樓的保鏢而已!」

  燕飛開始發現劉裕另一長處,是待人處事很有分寸。明明曉得高彥這麼說多少帶點嫉忌他和劉裕關係的情緒,可是經他一句話便把三人的交情拉在一起說,高彥自然聽得心中舒服。

  他朝忘官軒瞧去,梁定都正與把守軒門的謝玄近衛說話,心忖宋悲風受創,梁定都又在餃子館遇襲一役中表現出色,在謝家內地位已大幅提高,對他的前途大有裨益。倘若再加磨練,改變性格上一些缺點,見多點世面,會是另一名好漢子。

  目光回到劉裕處,微笑道:「因為我歡喜令本性善良的人,能在最惡劣的環境中安安樂樂地生活,做生意賺錢,人人可放心到第一樓享受片刻的安寧。誰敢在第一樓生事,先要問過小弟的劍,對我來說,這已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劉裕苦笑道:「原來燕兄是個這麼懂自得其樂的人,我接著的話說不下去哩!」

  高彥訝道:「你有什麼提議,只要是有錢賺的,大家可以從詳計議。」

  劉裕道:「還不是有關邊荒集的,那小子喚我們過去哩,遲些再談吧。」

  梁定都正在階臺上向三人招手,著他們入軒。

  不但謝玄在,謝安亦回來了,謝石、謝道韞、謝琰全在座,顯然在商量關乎到謝家存亡的頭等大事,而謝安則帶來最新的資訊。

  謝安微笑道:「各位隨便坐下,定都也來參與吧!」

  只聽最後一句話,已令人體會到謝家正以自身的急劇變化,對眼前危局作出應變,為家族的命運而奮戰。

  南方最有威望的僑寓世族,對司馬氏皇朝的壓迫排擠,在作出反擊。

  燕飛等各有所感的默默在週邊四散坐下,梁定都則誠惶誠恐的坐到謝琰背側,那是宋悲風以前坐的位子。謝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把梁定都提升至家將頭子的位置。

  謝玄沉聲道:「司馬曜已公然讓步,批准了我們明天離開一事,可是誰都曉得這叫君子不吃眼前虧。所以我們必須為未來作部署,否則終難逃家毀人亡的慘局。」

  高彥松了一口氣,這表示至少由此刻至明天正午,建康亦應該不會有突變,那他們就可安然去見紀千千了。

  接著謝玄朝劉裕瞧去,道:「小裕有甚麼意見?」

  燕飛心中一動,明白到謝玄是要劉裕表現一下,令謝安等曉得他謝玄沒有揀選錯人。從這角度看,眼前閒話家常似的會議,實是事關重大。既是如此,為何會讓自己和高彥兩個外人兼荒人參與。

  他的目光落到謝道韞處,這位風韻動人的謝家才女,總能牽動他內心深處對娘親的感情,究竟是因為她那個酷肖娘親的神情,還是因為她有著娘親的影子。

  劉裕先向謝安、謝石和謝琰三人分別請安,分析道:「現在全城均在我們的嚴密控制和監察下,任何軍事上的調動,均瞞不過我們,所以我們的離開根本不到任何人來左右,皇上只是因勢成事,無法可施。在現時利我的形勢下,我們有把握在明天日出前,完全控制建康。」

  謝安點頭道:「小裕不僅有膽有識,最難得是氣度沉穩卻從容,自信而不囂張,是能創出大事業的人物,我對你有信心。」

  眾人曉得這只是開場白,他已肯定了謝玄的選擇,而謝安接著的答話更事關重大,直接決定謝家會否推翻司馬氏皇朝。

  謝安仰望屋樑,柔聲道:「現在的情勢就像這根橫樑,中間的一截是司馬姓皇朝,兩端分別是荊軍和北府兵,中間的一截塌下,南晉立即四分五裂,墮入北方的同一命運,另兩截任何一截折斷,房子也會因而崩塌。所以我謝安不想做這個帶來百姓大災難的罪人。」

  謝玄接著道:「但也不是代表我們束手待斃,故此我們要為未來定下目標,首先是南方的安定,匡內然後攘外,再完成統一南北的空前壯舉。」

  劉裕點頭道:「小裕明白!」

  謝安向燕飛笑道:「我沒有說錯吧!恭喜小飛神功盡複。」

  燕飛心中溫暖,赧然道:「只是有點起色,打後還須看我的運數。」

  謝道韞柔聲道:「說到運數,公子的好運數正代表我謝家仍是氣數未絕,正因有公子,不但救回宋大叔,揭破敵人奸謀,二弟又如此適逢其會的趕回來,有如鬼推神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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