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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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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石皺眉道:「苻堅若真按兵不動,即使我們人馬能迅速渡河,仍難破其堅固的陣勢,一旦對方憑壓倒性的兵力迫得我們退返南岸,兵敗如山倒,我們說不定會失掉此仗。」 謝石旁的謝琰和後面的劉裕也心中同意,分別在劉裕曉得謝玄必另有對策,不會魯莽渡河去送死。 謝玄從容不迫的答道:「那就要看苻堅對我的憎恨是否蓋過理智?是否心切求勝?」 忽然大喝道:「擊鼓三通!」 布在岸邊的鼓手聞言,立即鼓聲雷動,三通鼓響後,倏地靜下來。 兩岸鴉雀無聲,唯只河水流動的聲音和此起彼落的戰馬嘶鳴。 劉裕心中一動,猜到謝玄用的是針對苻堅好大喜功、一意孤行、不甘受辱,且輕視敵手的激將法,而關鍵處更在乎此刻正指揮前線步軍的朱序,只是仍不知謝玄心中之數。 就在鼓聲剛歇的一刻,謝玄大喝過去道:「苻堅你敢否與我決一死戰!」 配合剛斂歇的鼓響,他這一句話不但威風八面,更是霸氣十足。 果然對岸苻堅勃然大怒,卻不怒反笑,大笑道:「南方小兒,大言不慚,若我大秦天王欠此膽量,今天就不會與你對陣於此,知機的立即下跪投降,我不但可饒你一命,還可賞你一官半職,否則後悔莫及。」 北府軍方立時自發的爆出一陣哄笑,嘲弄苻堅在另一枝先鋒軍慘吃敗仗下,仍敢說出這番話來,苻堅才是大言不慚的人。 謝玄搖頭失笑,喝道:「休說廢話,苻堅你仍未答我剛才的問題,就是你敢否與我決一死戰?」 苻堅給氣得兩眼凶光四射,謝玄當眾左一句苻堅,右一句苻堅,毫不尊重他,更一副不把他放在眼內的神態語氣,此可忍孰不可忍,怒笑道:「誰在說廢話,夠膽便放馬過來,我要你填屍淝水。」 謝玄好整以暇道:「苻堅你現在置陣逼水,只在作持久之計,而非是要對陣交鋒。若有心決一死戰,何不全軍後退百步,讓我們渡河較量,以決勝負。若乏此膽量,苻堅你不如返回長安,弄兒為樂算哩!」 北府兵聽他說得有趣,二度發出哄笑。 笑聲傳入苻堅耳內,變成嘲辱,苻堅環顧左右,人人臉泛怒容。 謝玄的聲音又傳過來道:「若稍退師,令將士周旋,僕與公擁轡而觀之,不亦樂乎!」 最後這幾句充滿詩意,語調客氣,一派世家大族的名士本色,不知如何聽在苻堅和眾將耳中,反份外刺耳。 苻堅盯著對岸的謝玄,沉聲道:「此子是否不知死活!」 乞伏國仁訝道:「照道理謝玄該不會是如此有勇無謀之徒。」 苻融也道:「其中可能有詐,請天王三思。」 祖渠蒙遜冷哼道:「有淝水阻隔,他要全軍涉水過來,至少需半個時辰,那時不用我們動手,濕透身兼加上西北寒風,不勞我們侍候,早把他們冷個半死。」 禿髮烏孤也發言道:「會否待我們退後讓出空地時,謝玄仍按兵不動,然後嘲笑是把我們愚弄了?」 呂光狠狠道:「那時沒面子的是他們,微臣以為謝玄確是一心希望渡河作戰,因欺我們長途行軍,元氣未複,又怕我方後續部隊源源而來,遂以為現在有可乘之機。」 苻堅深吸一口氣,暗下決心,道:「謝玄能在朕手心翻出甚麼花樣來呢?現在兩軍對壘,清楚分明,當他渡河大半之時,我們舉軍全力擊之,先以盾箭手臨岸長距勁射,待敵潰退,再以鐵騎銜尾追殺,此戰可獲全勝。」 乞伏國仁道:「呂光大將所言成理,只要我們避不交鋒,令謝玄失去孤注一擲的機會,最後的勝利必屬我們。」 苻融也道:「國仁之言值得天王考慮,大軍實宜進不宜退。」 苻堅長長呼出一口氣,斷言道:「若今次我方不敢應戰,下面的人會以為朕怕了他,且若他退守峽石,攻之不易,若依朕之計,待其渡河時迎頭痛擊,南晉的江山,將是朕囊中之物。」 說罷大喝過去道:「南方小兒聽著,我們便後退百步,爾等須立即過河,決一死戰,勿要出爾反爾。」 接著發下後撤百步的命令。 對岸的謝玄松一口氣,向左右歎道:「苻堅果然不負我所望。」 後面的劉裕看著敵方的傳訊兵策騎賓士,通知各領軍將員,頭皮興奮得發麻,他終於掌握到謝玄致勝的謀略。 成也淝水,敗也淝水。 謝玄肯孤注一擲,投入全力求取一戰功成,是因為有秘密設置可以快騎迅速渡河;苻堅所以肯「小退師」,是要趁己軍渡河欲速不能的當兒,回師痛擊。 像苻堅方面多達二十萬以上之眾的軍隊,等若一頭臃腫不堪、腦袋難以指揮四肢的龐大怪物,不要說後退百步,後退任何一步均牽涉到二十多萬人,一動無有不動,其亂勢可想而知。 兼且敵陣採取偃月式的密集守勢,防守上固是無懈可擊,進攻亦可井然有序,可是若掉頭往後走,不但協調困難,且會把原先緊密的陣式系統拉松破壞。 苻堅方面當然不會這麼想,會以為謝玄待他們重新布好陣勢,才渡河決戰。 現在主動已絕對地掌握在謝玄手上,劉裕有信心他會在最適當的時刻,下達渡河進攻的命令。 謝玄凝望敵陣,胡號高鳴,敵人大後方的騎兵隊開始後撤,由於敵方人多,最遠的三支部隊離前線足有半裡之遙,越過壽春城北。因距離太遠,聽不清楚他和苻堅的對話,接到後撤百步的命令,肯定上上下下摸不著頭腦,心生疑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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