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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片晌後,一把聲音平靜地道:「若有秘道密室確令人頭痛。燒掉第一樓根本於事無補,現在天王已抵集外,隨時入集,更不宜燒得烈焰沖天,火屑飄揚。只要我們加強守衛崗哨,同時繼續進行搜索。敵人千辛萬苦的潛入邊荒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不自量力的試圖行刺天王,我們針對此點作出周詳佈置,他們還可以有甚麼作為?」

  三人雖不認識他的聲音,不過聽他發號施令的語氣,可肯定是苻融無疑。

  稍頓後苻融續道:「搜索敵人的行動交由國仁全權處理,所有閒雜人等,特別是四幫的人,一律不准入集。我們同時改變口令,凡不知口令者,均作敵人辦。我現在要出集迎接天王,一切依既定計劃進行。」

  乞伏國仁道:「請苻帥賜示口令。」

  口令乃軍營內保安的慣用手法,以之分辨敵我,避免有人魚目混珠的混進營地裡來。

  苻融道:「就是晉人無能,不堪一擊吧!」

  這兩句話他是以氐語道出來,使下面一動也不敢動的三個人,明白到當苻堅進入邊荒集後,留守的將全是氐族本部的兵員。

  接著是敵人離去的聲音。

  地道的暗黑中,三人六目交投,暗叫僥倖,那想得到因禍得福,反得悉敵人秘密的口令。

  拓跋珪低聲道:「木架!」

  燕飛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恨兩手均沒有閑著,托著兩角的碎石殘片,苦笑道:「只有請我們的安大小姐來幫忙了。」

  ***

  謝玄登上壽陽城牆,在胡彬和劉牢之陪侍下,觀察形勢。

  淝水從北方流來,先注入淮水,再南行繞過壽陽城郭東北,在八公山和壽陽間往南而去,淮水橫距城北半裡許處。穎水由邊荒集至淮水的一截河段,大致與淝水保持平行,兩河相隔十多裡,穎水匯入淮水處名穎口,淝水注入淮水處叫峽石,一在上游一在下游,分隔不到十裡。

  胡彬試探地道:「壽陽緊扼穎口,峽石三河交匯的要衝,只要壽陽一天保得住,敵人休想南下。」

  謝玄的目光正巡視淝水的河段,峽石形勢險要,多急灘亂石,出峽後水流轉緩,特別是壽陽東北和八公山的一段河道,水淺而闊,清可見底,不用搭橋,人馬也可涉水而過,只要老天爺不來一場大雨,苻秦軍確可迅速渡河。可知苻秦挑這個初冬時節來犯,是經過深思熟慮。否則若是春夏多雨的季節,將大添變數。

  劉牢之雖沒有說話,謝玄可以猜到他事實上同意胡彬的看法,如此關鍵性的一座要塞,白白放棄實在可惜。

  謝玄淡淡道:「苻堅號稱其軍有百萬之眾,胡將軍有把握守得住壽陽嗎?」

  胡彬臉現激昂神色,道:「下屬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為玄帥死守壽陽,不讓秦軍南下。」

  謝玄點頭道:「好!不過今次我是要打場漂亮的勝仗,且要速戰速決,而不是和敵人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攻防戰。一旦壽陽變成孤城,能捱上十天已算不錯,我們將變成完全被動,還要猜估敵人取那條路線南下。以我們薄弱的兵力,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無法抵禦苻堅,所以壽陽是不得不放棄。」

  接著露出笑容,以肯定和充滿信心的語調道:「可是當壽陽落進敵人手內,敵人將從無跡變作有跡,且失去主動之勢,那時只要我們枕軍八公山上,苻堅豈敢過淝水半步?」

  胡彬擔心的道:「苻堅乃知兵的人,主力大軍雖沿穎水而來,渡淮攻打壽陽,可是必另外分兵於穎口上下游渡淮,互相呼應,到那時我們將變成腹背受敵,情勢不妙。」

  劉牢之點頭道:「若我是苻堅,最少分出兩軍,一軍在穎水上游渡淮,直迫大江,教桓大司馬不敢妄動。另一軍則在壽陽下游渡淮,進駐洛口,建設防禦力強的營壘,與佔領壽陽的主力大軍互相呼應。」

  謝玄笑意擴大,欣然道:「此正是勝敗關鍵,敵人勞師遠征而來,兼之自恃兵力十倍於我,生出輕敵之意,更估不到我們會主動進擊,輕敵冒進,所以只要我們擅用奇兵,此仗勝算極高。」

  胡彬和劉牢之,那還不曉得謝玄已是成竹在胸,同聲道:「玄帥請賜示!」

  謝玄雙目生輝,凝望淝水東岸的原野,沉聲道:「我們必須十二個時辰監察淮水北岸的動靜,其中尤以洛口為關鍵之處。只要敵人由此而來,我們可趁其陣腳未穩之際,以奇兵突襲。倘能破之,苻堅的主力大軍將被迫留在淝水西岸,那時將是我們和苻堅打一場硬仗的好時機。」

  劉牢之聽得精神大振,道:「牢之願領此軍。」

  謝玄搖頭道:「我更需要你率領水師,于秦人渡淮後斷絕他們的水路交通要道。」

  劉牢之和胡彬點頭應是。

  一向以來,北方胡人善馬戰,南人善水戰。在江河上交手,北方胡人沒有一次不吃虧的。四年前胡人南犯,便因被截斷水上糧道,大敗而回,今次敵人雖增強十多倍,若以水師實力論仍是全無分別。

  不論操船技術和戰船的質素裝備,南方都遠超北方,江南更是天下最著名的造船之鄉。劉牢之精於水戰,有他主持,苻堅休想可隨意從水道運載兵員,尤其在北府精銳水師的虎視眈眈之下。

  謝玄道:「何謙正率師至此途上,胡將軍可傳我將令,著他精挑五千精銳,離隊潛往洛口附近隱秘處,恭候敵人東線先鋒軍的來臨。只要敵人現蹤,由他自行決定,覷準時機,全力出擊,不得有誤。」

  胡彬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謝玄哈哈一笑道:「好一個安叔,到現在我身處此地,方明白你老人家一句速戰速勝,是多麼有見地。」

  聽到謝安之名,劉牢之肅然起敬。

  謝玄深情地巡視著這片即將變成南晉存亡關鍵的大好河山,溫柔地道:「安叔!謝玄絕不會令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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