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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第十一章 不敗之地

  燕飛立在泗水南岸,遙觀對岸的原野。

  渡過泗水這道分隔邊荒和外面天地的天然界線,對它具有無比深刻的意義。在五十多天前他才渡河回到邊荒,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失去了邊荒集,陷身于人生最失意的低潮。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創造出武林的神話,於絕境劣勢裡斬殺竺法慶,完成了對謝安的應允,更把整個局勢扭轉過來,鋪開了邁向第二次重奪邊荒集的勝利之路。

  現在一切已重新在他的掌握之中,個中的痛苦與快樂,實難以描述。

  每一個荒人,都有深刻的感受,分外珍惜眼前的成果。

  燕飛也再不是上次那個從對岸返回邊荒的人,仙門之秘令他對生命至乎愛情有完全不同的體會。

  面對滔滔河水,他豈無感慨。

  燕飛一聲長嘯,盡泄心中豪情壯氣,接著往河面投出拿在手上的一截樹幹,然後斜掠而下,落往河面時以腳尖借力,點中在水中沉浮的樹幹,騰身而起,躍往對岸,毫不停留地沒進荒野暗黑的深處。

  ***

  劉裕睜開眼睛,江文清優美的倩影出現在眼前,朝他迅速奔至,肩上背著個小包袱。他感覺出穎水河畔夜會佳人的甜密,又不得不壓制這種情緒,矛盾得要命。

  屠奉三的忠告是否有道理呢?他真的弄不清楚。

  可是他本身亦有一種感覺,他真的不宜在這返回北府兵的時刻,有任何感情上的負擔。王淡真充滿屈辱的悲慘下場,仍是他心底一道不能磨滅的深刻傷痕。

  劉裕跳將起來,喚道:「文清!」

  江文清來到他身前立定,只差踏前小半步便可把嬌軀送入他懷裡,不知是因為趕路還是她大小姐心情有點緊張,她的酥胸輕輕起伏,以帶點嬌嗔不依的口氣仰臉瞧他,道:「怎麼忽然又要走了,一晚時間都騰不出來嗎?噢!」

  劉裕發覺自己的右手抓著她的香肩,指尖下的女性身軀柔若無骨,肌膚充盈活力和青春的彈性,陣陣健康的氣息由她傳來。

  劉裕俯到她圓潤的小耳旁,低聲道:「我們到河邊坐下才說好嗎?」

  江文清垂下螓首,現出女兒家的嬌羞,微一點頭,表示同意。她在這刻的模樣,實在令人聯想不到她是一幫之主。

  劉裕放開手,偕她到岸邊坐下,肩並肩的看著腳下流過的穎水。

  春風從對岸吹來,兩人衣袂飄揚。

  劉裕道:「我今次回廣陵去,吉凶難料,文清要小心保重,防範敵人的卑鄙手段。」

  江文清往他望來,欣然道:「你福大命大嘛!沒有人能奈何你的,何況北府兵中有大批追隨你的兄弟。」

  劉裕心忖江文清也對自己是真命天子的流言深信不疑,只為這個原因,便不可以讓她曉得「真相」,害她擔心。

  道:「希望如此吧!我離去後,文清好好的和屠奉三合作,他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江文清笑道:「劉爺吩咐下來的事,文清豈敢不遵從執行。我們會透過孔老大的關係,與你保持緊密的聯繫。如真的在北府兵待不下去,就回邊荒集來吧!路並不是只有一條的。」

  劉裕沉聲道:「我一是被人害死,一是成為北府兵的最高統帥,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否則,只有在邊荒集坐以待斃,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活力。」

  江文清垂首無言。

  劉裕道:「我們雖然遠隔兩地,萬一有事遠水難救近火,但你亦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增添我的聲勢。」

  江文清喜孜孜的道:「文清可以為劉爺你做什麼呢?」

  劉裕道:「就是和孔老大結成緊密的交易夥伴關係,邊荒集仍須一段時間才可以回復過來,幸好我們從敵人手上得到大批上等的戰馬,而南方一向最缺乏的正是戰馬。我們索性賣個人情給孔老大,用以前正價的一半向孔老大供應戰馬,讓他獲利,自然會覺得我們是言而有信,講交情重義氣的人。孔老大是一方豪強,與北府兵又關係密切,他肯否站在我這一方,對我的成敗有直接的影響力。」

  江文清道:「現在邊荒集情況不同了,必須得議會同意,方可以把部分戰馬以優惠價賣給孔老大。」

  劉裕道:「你和程公,老費已占去三個議席,只要告訴屠奉三這是我的意思,他會負責遊說其他成員。大家都是明理的人,更會為大局著想,此事當可輕易通過。」

  江文清俏皮地道:「對!劉爺的意思,誰敢違背呢?」

  劉裕苦笑道:「不要再喚我作劉爺了,叫得我渾身不自在。」

  江文清「噗哧」嬌笑,白他一眼道:「人家該喚劉爺你什麼呢?難道像初相識時劉兄長劉兄短嗎?」

  劉裕感到心兒急促跳動著,當江文清顯露她女兒家的媚態,確對他有高度的誘惑力。只要是男人,看到她現在的嬌樣兒,誰能坐懷不亂?旋又想起當年在謝府處遇王淡真的動人情景,那時的王淡真對他來說是高不可攀的,只可以遠遠觀賞,還不可以透露心底絲毫的仰慕之意,以免她看不起自己,笑他劉裕想吃天鵝肉。

  那時怎想得到,竟可和這位建康高門大族的天之驕女,發展出一段結局淒慘的苦戀。想到這裡,心中劇痛。

  江文清催他道:「快說啊!喚你作什麼好呢?」

  劉裕壓下心中的悲愴,道:「喚我作劉大哥如何呢?」

  江文清有點嬌羞地垂下頭去,輕輕地喚道:「劉大哥!」

  一陣熱血往劉裕腦門直沖上去,他的一顆心差點融化了,突然說不出話來。若還不知道江文清對自己的情意,他以後都不用在情場混了。

  江文清朝他瞧來,溫柔地道:「為何變成啞吧?我叫得很難聽嗎?」

  劉裕說了句「當然好聽」,然後居然有點難為情地道:「還記得當日我們雙雙落難,逃往壽陽,乍聞燕飛斬殺竺法慶的好消息時的情景嗎?」

  江文清深深緬懷地道:「我對過去發生過的事有點混淆呢!好像是昨天才被人奪走邊荒集,今天又把邊荒集搶回手上,感覺挺古怪的。」

  劉裕沉聲道:「人的記憶就是這麼神奇,有些事你會記得深刻清楚,一些卻逐漸淡忘。不過以前發生過的事已成過去,最重要是如何掌握我們的未來,這條路並不易走,但我們會攜手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再沒有人可阻止我們。」

  說罷站了起來。

  江文清隨他站起來,一對美目在夜色裡閃閃生輝,珍而重之的把小包袱掛到他左肩去,輕輕道:「活著回來見我,沒有了你,我會失去信心和鬥志。」

  劉裕探手抓著她兩邊香肩,深深望進她眼裡,道:「終有一天大江幫會重振聲威。」

  說罷揚長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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