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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第九章 集底臥龍

  燕飛在地道的暗黑裡醒過來,心裡一片平靜。

  地道空氣混濁,牆壁濕漉漉的,充滿黴爛的感覺。除了自己的心跳外,地道是沉凝靜止的安謐。他試著由胎息轉為外呼吸,立即廢然而止,地道裡的黴氣,可以令人嗅入致死。他並不驚慌,他當然知道在大白天,一出地道,被人發覺的風險會相對地增加,但他可以隨時從沒有敵軍留守的盛豐海味出口,去吸一吸新鮮空氣。

  他也並不擔心如何報訊給同伴,因為昨晚這裡所發生的事,必落入荒人探子的眼內,回報劉裕。以劉裕的才智,會猜出他現在的處境狀況,再天衣無縫地和自己配合。這就是屢次出生入死,並肩作戰而來的默契。

  如在正常的情況下,縱然荒人兵力多上集內敵人一倍,也沒法攻陷邊荒集,何況現在荒人部隊實力及不上敵人的一半?但燕飛已曉得勝券在握,關鍵處在於荒人再不用為攻集部隊和進佔鐘樓的奇兵,兩者如何配合的難題而頭痛。

  最初的構思是當荒人的高手團成功佔領古鐘樓後,集外的部隊強攻入邊荒集內,可是如被敵人力抗於夜窩子外,高手團將變成孤軍,用盡火器箭矢後,便只餘待宰的命運。

  現時則形勢逆轉,攻集大軍可以從容攻集,只要能控制東大街,便可以從盛豐海味的秘道直指夜窩子的心臟地帶,加上威力驚人的八大罐「盜日瘋」,任敵人兵力如何強大,也要吃不完兜著走。

  燕飛緩緩站起來,朝盛豐海味的方向走去,該是時候出去透透氣了,否則他會被悶死。現在該是晚上吧!又或許是日落西山的時分。

  ***

  天剛入黑,紀千千主婢接到風娘通知,要立即起程。

  小詩擔心的道:「是否有敵人來了?晚上騎馬很危險哩。」

  紀千千微笑道:「你只要跟著我便成,我會照顧你嘛!凡事都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去看,我反覺得黑夜行軍,驚險又神秘,蠻好玩的。」

  又笑道:「你更不用擔心安全,若要擔心便為慕容垂要對付的人擔心吧!主動權全操在他手上,對方正被他牽著鼻子走。」

  小詩更是愁容滿面,低聲道:「小姐很看得起慕容垂,唉!他這麼可怕,誰可以擊敗他呢?」

  紀千千聳肩漫不經意的道:「可惜他有個命中註定的剋星,而那個人便是小姐我。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這兩句話,並不是只在口上說來洩憤的。」

  小詩愕然道:「小姐原來是痛恨慕容垂的。」

  紀千千輕輕道:「如不是他,我的小詩便不用受苦,我不找他算帳該找誰呢?」

  小詩感動的道:「小姐對我真好。」

  紀千千道:「現在我們是到台壁去,因為慕容永已中計,誤以為我們要經太行大道進攻長廣。哼!慕容垂,這次你被我看穿了。」

  ***

  屠奉三和慕容戰在湖旁坐下,不約而同的叫道:「濕氣很重!」

  兩人相視而笑。

  慕容戰啞然笑道:「事實上每個人都暗自擔心,老紅預測的人霧會否如期降臨,更怕是來早了,我們便要進退失據。」

  屠奉三道:「如果劉裕確是南方的真命天子,這場大霧便該來得恰是時候。」

  慕容戰愕然道:「這種信心究竟是好是壞呢?若錯了豈非害了自己?」

  屠奉三微笑道:「天命雖然難測,卻非是無跡可尋,我愈來愈相信謝安沒看錯人,到最近的火石災異,更令我深信不疑。答案即將揭曉,我正拭目以待。」

  慕容戰道:「劉裕在新郎河,一箭破『隱龍』那一手確玩得很漂亮,最令人感動是他玉成了高彥的好事,你是否決定全力助他在南方爭天下呢?」

  屠奉三道:「他是我報復桓玄的唯一希望,我還有另一個選擇嗎?」

  慕容戰道:「桓玄的『斷玉寒』是不是真如傳說般的厲害?」

  屠奉三沉聲道:「桓玄自幼便顯露出練武的天分,他的刀專講氣勢,非常霸道狠毒,如單打獨鬥,我對戰勝他並沒有十足把握。」

  慕容戰道:「聽你這麼說,桓玄確有真才實料。」

  屠奉三道:「九品高手不是用來唬人的,看謝玄能與慕容垂平分秋色,又輕易斬殺竺不歸,可推想排名僅次於謝玄的這另一玄,刀法不會差到哪裡去。」

  慕容戰沉吟片晌,道:「我想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可以嗎?」

  屠奉三道:「我早當你是我的知己,有甚麼想問的,放馬過來吧!」

  慕容戰有感而發道:「我和你在行事作風上比較接近,且沒有利益衝突,所以從一開始便談得投契,唉!事實上我們現在於很多方面都是同病相憐。」

  屠奉三點頭道:「我只想到大家都有一批兒郎追隨,又都必須以邊荒集為安身立命之所兩方面。」

  慕容戰道:「千千又如何呢?」

  屠奉三道:「你竟是要問這個問題?」

  沉吟片刻,道:「我真的沒有妒忌燕飛,為何會這樣子呢?或許是我被紀千千捨己為人的精神感動了,又或觸動了內心久已被埋藏的情感。邊荒集是自由的地方,沒有能獨霸的強權,沒有門第之別,紀千千有她選擇的自由,有權挑選物件,而燕飛確是令人欽佩的人,所有這些原因結合起來,我輕易接受了這既成的事實。」

  慕容戰欣然道:「說得好!既成為現實,只好接受。燕飛對千千不顧生死的真情亦令人感動,使人拋開私心,只要千千幸福便成,其它都無關痛癢。」

  屠奉三道:「你的族人已舍長安出關外與慕容垂正面交鋒,你有甚麼打算呢?」

  慕容戰歎道:「結果會是如何?不用猜也曉得,慕容垂會成為我的桓玄,而拓跋珪則是劉裕,情況雖不盡相同,大致的形勢卻沒有分別。看!這不是同病相憐嗎……」

  屠奉三問道:「拓跋珪是怎樣的一個人?」

  慕容戰道:「據我們所知,拓跋珪是慕容垂最忌憚的人,一直想把他收為己用。遠在當馬賊時,拓跋珪早顯露他的光芒,苻堅派人討伐他,沒有一次能佔便宜。他的騎戰在北方非常有名氣,看看拓跋儀便可測知其本領的一二,如給他站穩陣腳,北方恐怕只有慕容垂有資格作他的對手。」

  屠奉三道:「他是個可以合作的人嗎?」

  慕容戰道:「那須看他與燕飛的交情。此人心狠手辣,矢志恢復代國,是個以民族為重的人。」

  屠奉三微笑道:「這麼說,直至擊垮慕容垂之前,他會與我們同心協力,往後便很難預測了。」

  慕容戰堅決地道:「只要能殺慕容垂,救回千千主婢,其它的事再不放在我的心上。」

  屠奉三道:「此正是劉裕建立起一支全夜窩族邊荒勁旅的原因,只要邊荒集回復以前的興盛,我們的影響力會跨越邊荒,同時主宰南北的榮枯,只有這樣我們才活得有意義,活得轟烈。這更是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情況,老卓的邊荒史會如他所說的,愈寫愈精采。對嗎?」

  兩人對視而笑,均感痛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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