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3 | 上頁 下頁 |
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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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紅顏禍水 燕飛貼著河床逆水潛游往邊荒集小建康外的碼頭區,從水底朝上方兩岸瞧去,火把光變成一團團的閃動光澤,予人超乎現實的感覺。 雖是初春時分,清澈的河水寒涼舒爽,令人系戀。他卻不虞敵人可看到在二、三丈水深處潛遊的自己,因為他一身夜行黑衣,靠著岸壁,便像融入了凹凸不平的泥石裡去,更妙的是火光只能照進丈許的水深處,河水像鏡子般折射反映火光,反成最佳的掩護。 燕飛展開胎息奇術,不一會便從攔河木柵與岸壁間的隙縫,逢閘過閘的來到敵人防衛森嚴的河段去。那種身在最危險地域,偏又有絕對安全的感覺,確是非常古怪。 此時離小建康的碼頭區已不到十多丈,倏地燕飛心現警兆。 危險並不是外來的,問題出自他本身。 他感到內息不繼。 燕飛已無暇去思索,為何可斷絕呼吸百日仍能活得好好的,現在只不過在水裡閉氣潛游半裡許便捱不下去,忙兩手運勁,魚兒般快速滑行,眨眼間越過兩艘船黑壓壓的底部,然後在一艘船與碼頭間的空隙冒出水面。 騾叫、吆喝、車輪、河水拍岸、火把燃燒的聲音,大合奏般潮水似的湧入雙耳,燕飛用力深吸兩口新鮮的空氣,頗有重返人世的清醒。 敵人正忙於卸貨,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個入侵者。 他的胎息法于陸上施展或水底運行,明顯是有分別的,問題或在陸上進行胎息法之時,皮膚可代替口鼻呼吸,至於實情是否如此,怕只有老天爺才清楚了。 不過,曉得自己仍未是真的神仙,反令他有安心為人的痛快。一天仍在生死之局內,根本沒有神仙這回事。 燕飛再回到水底,往上游潛去。 尚有十多艘船在對岸等待這邊的泊位讓出空檔,敵人正忙得個昏天黑地,自然疏於戒備,也讓他有可乘之機。 當他來到位於上游最北的一艘船時,他終於掌握到機會。 這條船剛卸下所有貨物,七、八輛騾車停在碼頭旁,準備開走。 燕飛貼岸竄上去,同時發出兩股勁風,最接近的兩支火把登時明滅不定,像被狂風刮得快要熄滅的情景,四周陷進暗黑去。 就於此明滅之間,燕飛竄上碼頭,迅如鬼魅的閃入其中一輛騾車的車底去,依附其下。 外面一陣咒駡聲,火把複明。 好一會後,騾車移動。 燕飛暗松一口氣,知道已成功了一半,他更清楚憑他的身手,只要過得週邊這一關,集內將任他來去自如。 *** 張袞奉召來到主帳見拓跋珪,後者正坐在帳外看著篝火,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是拓跋珪一向的習慣,每當心有疑難,總愛凝望閃跳不定的火焰沉思。 依指示坐在拓跋珪身旁後,拓跋珪仍沒有移開看火的目光,淡淡道:「告訴我所有關於楚無暇和波哈瑪斯的事。」 張袞大感錯愕,沉吟片刻然後道:「波哈瑪斯是波斯來的宗師級好手,武功心法別走蹊徑,于苻秦當權的期間到達長安。開始時,苻堅對他頗為看重,但不久後便因受到苻堅身旁的人排斥,被苻堅疏遠,但姚萇卻對他的占星術著迷,兩人的關係便是這樣發展起來的。至於他因何與楚無暇敵對,這方面的事尚有待查究。」 拓跋珪像沒聽到他的話般,道:「看!火是多麼奇異和美麗,它時刻都在變化中,燃燒是一種損耗,把平凡不過的柴枝,轉化成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東西。」 接著朝他望去,道:「為何不先說楚無暇?」 張袞呆了一呆,答道:「因為我有點不敢提她。」 拓跋珪微笑道:「你是否認為我不該沾惹此女呢?老實的答我。」 張袞歎道:「她令我想起紅顏禍水這句話。」 拓跋珪興趣盎然的道:「因何你會有這個想法呢?」 張袞道:「楚無暇是彌勒教著名的美女,在北方大有豔名,但其身份卻人言人殊。有人說她是尼惠暉千挑萬選的女徒,傳她以媚惑男人之術,亦有人說她是竺法慶的女人,更有人傳她是死于謝玄手上的竺不歸的情人。真相恐怕她自己才清楚。」 拓跋珪道:「她喚竺法慶作爹。」 張袞愕然道:「竟有此事?」 拓跋珪伸個懶腰,道:「確是如此,她還說,要去取出她爹多年搜刮佛寺所得來的財物送我,她是看中我哩!」 張袞皺眉道:「彌勒教始終是邪教,聲譽不佳,族主如與她有牽連,會影響族主的威名。屬下更怕她是包藏禍心,想利用我們重振她的彌勒教,又或想損害族主和燕飛的兄弟之情。」 拓跋珪搖頭道:「彌勒教早完了,再沒有東山再起之望。這女人就像一團烈火,不住反復變化,卻總是那麼美麗,又是那麼危險。」 岔開話題道:「我應於何時立國稱帝呢?」 張袞曉得,他不願再討論楚無暇,只好道:「我們曾商量過這個問題,正想向族主稟上我們的想法,眼前正是大好良機,可以激勵士氣,振奮人心。」 拓跋珪目光又投往舞動不休的火焰,徐徐道:「立國稱帝,是慕容垂最難容忍的事。哼!他一向以鮮卑族的救星自居,既不容慕容鮮卑分裂,也不許我們拓跋鮮卑自立門戶。現在用這一招太浪費了,尚未是時候。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們返盛樂去。」 張袞知趣的告退。 聽著張袞離去的足音,拓跋珪忽然想起王猛,不過,卻不是王猛助苻堅統一北方的功勞,而是王猛當年曾力勸苻堅殺死慕容垂,免成養虎之患。 王猛的看法兌現了。 淝水之敗,部分原因是慕容垂按兵不動,否則,如他肯全力援助苻堅,該不會有淝水的慘敗。而慕容垂更是第一個離棄苻堅的異族大將。 自己為何忽然想起這件事呢?楚無暇絕不是另一個慕容垂,她手上沒有實力,只要自己永遠不予她掌權的機會,她只能是私房裡的愛寵人物。他拓跋珪更非苻堅,只要楚無暇稍露背叛之心,他會親手處決她。 張袞是過慮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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