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3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劉裕道:「這是必然的情況,據探子回報,敵人已在邊荒集下游設置攔河水閘,並夾河建起箭棧,又放置投石機,所以,從水路攻打邊荒集,是不明智之舉。不過,戰船對我們仍非常有用,可以之作暫時撤退的工具。」

  江文清說道:「暫時撤退?」

  劉裕道:「這是整個反攻邊荒集中最重要的一步。我已使人知會胡彬,在這段時間內封鎖穎口,不容桓玄或兩湖幫的任何船隻通過,好令我們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全力與姚興和慕容麟周旋。」

  見到江文清不眨眼的瞧著自己,劉裕微笑道:「敵人一心把我們連根拔起,所以,將聯軍分作二路,如果我所料無誤,為了方便指揮,守衛邊荒集和偷襲鳳凰湖的軍隊,會由慕容麟負責,而姚興則硬撼我們的大軍。在兵法戰略而言,這是必然的安排,不會有另一個可能性,否則姚興和慕容麟就是大蠢蛋。」

  江文清欣然道:「我喜歡你這麼信心十足的說話,連帶人家都有十足信心。」

  劉裕差點衝口說出「你不是喜歡我這個人嗎」的調皮話,當然忍住。

  這幾天他殫思極慮,不住思量敵我雙方的種種可能性,早有結論,只是不願太早透露。此正為謝玄慣用的高明手段,逐漸加強己軍的信心。還記得到淝水之戰爆發的前一晚,謝玄才命自己使人在河底堆砌沙石包,令大軍能迅速渡河,奠定了淝水之戰的輝煌戰績。

  想起謝玄,他便感到熱血在體內沸騰。

  江文清、屠奉三和燕飛都是他傾訴心事的理想對象,因為,絕對可以完全地信任他們,不怕他們會洩漏軍機。

  劉裕道:「慕容麟的部隊約有二萬人,如一分為二,來偷襲鳳凰湖的部隊便有萬人之眾,此軍該由最熟悉邊荒的宗政良率領。他會採取迂回曲折的行軍路線,在數天內,分批從水陸兩路撤往灑水的方向,結集後再往西行,遠離我們探子活動的範圍,然後,從西北面繞往鳳凰湖。當我們大軍北上,便對鳳凰湖施襲,殺我們一個雞犬不留,再封鎖我們的退路。假設我們和姚興的部隊僵持不下,宗政良又可以和姚興前後夾擊我軍。只有這樣,方可以把我們連根拔起。慕容麟的部隊亦可隨時援助,只須留下三數千人,便可以守穩邊荒集。那時,我們四面受敵,肯定是全軍覆沒的厄運。宗政良更可以封鎖穎水下游,截斷我們從水路逃生的唯一後路。」

  江文清道:「你不是說過,來襲鳳凰湖的敵人在二、三千人間嗎?」

  劉裕道:「這是最初的想法,現在已修正過來,關鍵在敵人的目標是要把我們連根拔起,由於我們控制了邊荒集以南的穎水,至不濟也可以利用龐大的船隊迅速撤走,故敵人對此必有應變之法。」

  江文清咋舌道:「假如敵人守邊荒集的兵力達萬人之眾,我們攻佔鐘樓的部隊,動輒將陷全軍沒頂的大禍。又或他們雖成功佔領鐘樓,而我們則被姚興的羌兵拒於集外,他們恐怕也撐不了多久。最怕是慕容麟只留下數千人,把佔領鐘樓的孤軍困死,自己則領兵出集助姚興,我們將陷有敗無勝的絕境。」

  劉裕胸有成竹的微笑道:「姚興的兵力在一萬五千人間,我們盡數出動能上戰場的兄弟,也有一萬二千人之數,實力相差不遠,不是沒有打硬仗的本錢。假若我是姚興,絕不會選擇正面對撼,而是以守為攻,待宗政良的部隊截斷我們退路,再採取圍殲的策略,如此方可以在己方減少傷亡下,達到把我們連根拔起的戰略目標。」

  江文清道:「我最怕敵人猜到我們會以奇兵突襲邊荒集,並定下應變之計。」

  劉裕道:「這個是必然的,敵人最怕的,首先是我們能在邊荒集附近建塞立壘,設置據點『斷其糧線』其次是大軍推進為虛,偷襲為實,所以,必定下種種應變之計,無論我們採取哪種戰略,由於敵人的兵力占壓倒性的優勢,又有防禦力強大的夜窩子作後盾,表面看來,可說已立於不敗之地。」

  江文清眉頭大皺的道:「我們如何可以取勝呢?」

  劉裕悠然道:「玄帥能以八萬人的兵力,破苻堅的百萬大軍。可知,戰爭的成敗並非由兵員的多寡決定,還要論戰略、天時、地利、人和。先說宗政良一軍,他的第一個軍事目標是佔領鳳凰湖,我會讓他輕易辦到,當他抵達此處,只能目送沒有上戰場的荒人,全體登船撤離基地,徒呼奈何。你說當這情況出現,宗政良可以做什麼呢?」

  江文清點頭喜道:「這就是你剛才說的暫時撤退,宗政良曉得中計,只好全速趕回邊荒集,希望能前後夾擊我軍。」

  劉裕道:「由這裡到邊荒集去,最少兩晝夜的時間,而這兩天時間,足可以決定邊荒集的命運。」

  江文清不解道:「若我提出的問題仍沒法解決呢?」

  劉裕道:「嗯!還有一萬五千人的羌軍,和守集的一萬名慕容鮮卑族部隊。論人和,對方長期苦候于邊荒集,糧資短缺,又因竺法慶被斬首,引起彌勒教徒的動亂,士氣必然低落。反之,我方聚義後大破荊湖聯軍,又是要奪回本屬於我們的東西,誰都知道許勝不許敗,所以,戰意激昂,人人不顧生死,相比之下,兩方實是天壤之別。在人和上我們是占盡優勢。」

  江文清點頭道:「確是如此。失去了邊荒集,我們也失去了一切。」

  劉裕道:「說到地利,邊荒是我們的地頭,對邊荒集附近的環境,大家都瞭若指掌,地利一項,不用多言也是在我們一方。」

  江文清道:「天時又如何呢?」

  劉裕輕鬆地籲出一口氣,道:「紅老板正為此到邊荒集去,他是看天時的高手,預料在數天內,邊荒會有一場大霧。對敵我雙方來說,誰能在大霧降臨時準備充足,誰便可以贏此一仗。我們必須擊垮姚興出集迎戰的大軍,那敵人的一切應變計畫,均不足懼。」

  江文清大喜道:「文清終於放心哩!原來我們的劉爺已有周詳完整的大計。」

  劉裕道:「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道難關,假如姚興接戰不利,退守夜窩子,而我們又沒法在短時間內攻進去,一旦我方攻入鐘樓的部隊弓折矢盡,我們將出現危機。」

  江文清道:「我們先一步把戰士藏在夜窩子週邊的區域又如何呢?當姚興欲退返夜窩子之際,我們一方面阻止慕容麟接應,另一方面則斷去姚興退路,令敵人沒法會合。」

  劉裕拍腿道:「這是唯一的策略,不過,敵人雖以夜窩子為防禦中心,邊荒集的週邊地區仍屬敵人勢力範圍,想偷進去談何容易,仍須從詳討論,這方面交給文清去想好嗎?」

  江文清欣然道:「領命!」

  劉裕道:「多謝文清。」

  江文清愕然道:「因何謝我?」

  劉裕道:「事實上,我應該累得只想睡覺,偏是完全沒有睡意,腦筋反無比的清晰。和文清的這番對話,使我把這幾天散亂的思緒來了個大整理,終於得出全盤的作戰計畫,你說是不是該感謝你呢?」

  江文清喜孜孜的道:「現在你可以放心倒頭大睡了,文清要去辦事哩!」

  說畢出帳去了。

  劉裕往下躺臥,閉上眼睛,一陣模糊,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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