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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十二 第一章 賭卿一吻

  慕容垂和紀千千並騎馳上高崗,遙望西邊落日的壯麗美景,原野綠白斑駁交雜,正是大地春回,開始雪融的奇景。

  在七、八裡的遠處,出現一座城池。對紀千千來說,隨著慕容垂的大軍到臨,戰爭與死亡的陰霾,已覆蓋了這個區域。城池後一重一重的山影,在斜陽下枕著初春融剩的冰雪,仍是一片的安詳寧和,渾然不覺人世的變化。

  紀千千暗松一口氣,到此刻她才可以肯定,慕容垂的軍事目標非是燕飛的朋友拓跋珪。自從離滎陽北上後,她一直為此擔憂。

  親衛們留在崗下把守。

  慕容垂神態從容輕鬆,以馬鞭指著城池道:「此城名鄴城,是叛賊慕容永的偽燕都長子西面最重要的城池。」

  紀千千道:「鄴城後方的大山是否太行山呢?」

  慕容垂訝道:「正是太行山,此山延綿百里,橫亙沁水北面,想不到千千對北方地理如此嫺熟。」

  紀千千道:「皇上是否要攻下此城?」

  慕容垂微笑道:「如論現時雙方兵力,我實及不上慕容永。偽燕軍多達十二萬人,而我大燕軍只在六萬人間,正面交戰,我慕容垂雖不懼他人多,可是折損必重,不利日後的鴻圖大計,實智者所不為。」

  紀千千感到慕容垂智謀叵測,這麼領著大批軍隊,晝伏夜行的來到這裡,而他根本沒意思攻城,這算什麼兵法?

  慕容垂淡淡道:「在太行山之南有一條著名官道,名為太行大道,可供迅速行軍,如攻陷鄴城,可沿此道向長子進軍,即使行軍緩慢,三天亦可達。千千若是慕容永,見我在鄴城西南處集結大軍,會如何應付呢?」

  紀千千心忖,如自己表現得太出色,慕容垂說不定會生出戒心,可是如說得太不在行,慕容垂會失去和自己討論戰略的興致,如何拿捏實教人費神。

  秀眉輕蹙道:「如果我是慕容永,當然會派兵來援,只要守穩鄴城,皇上便難作寸進。不過,皇上特別說明,把軍隊集結在鄴城西南方,內中暗含玄機,我想不通哩!」

  慕容垂欣然道:「千千果然是冰雪聰明,難怪被荒人選為統帥。請容我先解釋針對偽燕而定的整個策略,如此當可看出端倪,明白我的用心。」

  紀千千忽然有點內疚,慕容垂每多透露點他的謀略,她便瞭解他的軍事手段多一些,將來更會利用這方面的認識來對付他。她真的不願處於這麼一個位置上,可是為了小詩、為了燕郎和她自己,她必須沉著氣奮鬥,直至破籠而去的一刻。

  慕容垂悠然道:「自大秦解體,北方陷入無主之局,各地城鎮落入土豪守將的手裡,任何人想爭天下,必須軟硬兼施,把城池逐一奪取,變成一個盡顯人性貪婪的霸地遊戲,即使力有未逮,仍忍不住地盲目擴張,這就是目前北方的情況。」

  紀千千芳心輕顫。

  只有對人性有深入瞭解,方說得出這番話來。慕容垂敘述的情況,不但可用在軍事擴張,更是商賈最常犯的錯誤,往往在順景的時候,盲目擴展至超越自己負擔的能力,一旦逆境來臨,便束手無策。

  苻堅也就是犯了這樣的錯,在內部仍未穩之際,被謝玄大敗于淝水西濱,國土立即四分五裂,無力挽回頹局。

  慕容垂微笑道:「坦白說!拓跋珪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正愁不知如何把慕容永引出關中,他卻攻陷平城和雁門。於是我裝作必須全力討伐拓跋珪,把洛陽和滎陽之外的關外數城軍隊全部調走。慕容永遂以為機不可失,立即出關攻陷長子,又蠶食四周城池,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攻下十六座城池,開闢出北至太原、東至鄴城、西至西河、河東的偽燕國土。本來,太原更適合當國都,可是慕容永為了應付我大燕軍,故以洛陽北面只數十裡的長子城為都,此著有利有弊,在城池的守禦力上,長子是遠及不上太原的。」

  紀千千道:「姚萇不是你更大的勁敵嗎?皇上這麼做,令姚萇輕取長安,不怕羌人坐大嗎?」

  慕容垂點頭道:「千千的看法很有見地,只是不明白我族的情況。一族之內豈容兩種旗號,這是我們慕容鮮卑族的家事,先匡內後攘外,只要我收拾慕容永,慕容鮮卑族將全體向我歸心,令我聲威大盛,天下豈還有能對抗我之人?」

  紀千千心中叫苦,慕容垂看來成竹在胸、勝券在握,他愈強,拓跋珪和燕郎的處境愈危險,此事怎辦好呢?

  慕容垂目注西方地平取代了黃昏的夜空,道:「關中四分五裂的情況,尤過於關外,何況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姚萇要清除大秦的殘餘勢力,還須連場血戰,那時,只要我盡取關外土地,姚萇憑什麼來和我對敵呢?」

  紀千千道:「我明白了,皇上屯軍於此,是要引慕容永率軍來攻,解救鄴城之危。」

  慕容垂道:「千千隻說對了一半。」

  紀千千不解道:「難道皇上還另有奇謀異策嗎?」

  慕容垂道:「千千不明白慕容永對我的畏懼,就算他的軍力倍勝於我,仍不敢在戰場上與我正面較量。只有在我攻擊鄴城時,他方敢通過太行大道,對我的攻城軍來個內外夾擊。表面上看,此亦為最好的策略。」

  紀千千恍然道:「所以皇上並不準備攻打鄴城。」

  慕容垂微笑道:「在長子的東南面,分別有兩座軍事堡壘,扼守兩方。慕容永得到長子後,便大力加強兩壘的防禦力量,在戰略上是無懈可擊。東面的磧關,堵住太行山大道的出口,而南面的台壁,若要從洛陽北上,必須先破此關。」

  紀千千同意道:「看來,慕容永並非平庸之輩,難怪皇上要親自對付他。」

  慕容垂歎了一口氣道:「千千不知我多麼希望能親率大軍,直搗盛樂,把拓跋珪那吃裡扒外的小兒斬殺于馬上。」

  紀千千心忖,幸好有慕容永令他耽擱在這裡。

  慕容垂問道:「千千猜到了我對付慕容永的手段嗎?」

  紀千千發自真心的露出一絲苦澀的表情,輕輕道:「皇上的玄機妙算,豈是千千能夠猜測到的?」

  慕容垂欣然道:「千千不覺得有趣嗎?我給千千三天的時間去作分析。不過有賞也有罰,如千千猜不著的話,便須向我獻上香吻,猜對了!朕陪你到太行山的名勝遊山玩水,千千還可以試試山內的著名溫泉。」

  紀千千垂下頭去,沒有答他。

  慕容垂苦笑道:「千千是否感到不公平呢?」

  紀千千驀地抬頭,秀眸射出無畏的神色,若無其事的道:「公平也好!不公平也好!並不是我目前考慮的事。皇上可否給我一卷有關長子、台壁、磧關和鄴城一帶的地勢圖,三天后我會告訴你我的想法。」

  慕容垂漫不經意的問道:「還有一件事請千千賜告。」

  紀千千訝道:「皇上請垂詢。」

  慕容垂淡淡道:「荒人間正流傳著一件奇怪的事,說燕飛曾到滎陽密見千千,未知此事是否屬實?」

  紀千千一雙眼眸注滿深情,柔聲道:「換了不是燕飛,皇上當不屑一問,由此可見燕飛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夜哩!詩詩最怕黑,千千想回去陪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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