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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第八章 末路豪雄

  劉裕在淮水北岸一堆亂石處藏起來,呆看著眼前往東滾動不休的河水。載著王淡真的官船該已到達巢湖,每過一刻鐘,她將接近江陵多一點。唉!他幾可想見桓玄猙獰的面目,而王淡真將受盡他的淩辱,成為他私房中的玩物,亦成為桓玄因被建康高門仇視,所產生怨氣的發洩物件。

  想到這裡,他便心如錐刺,憤恨如狂。

  可是他必須克制自己,他堅持獨自行動,是他希望有獨處的時間,好讓自己有回復過來的空間和時間,至少是表面上的冷靜,雖然,他深悉自己將永不能從這打擊裡回復原狀。

  一切必須繼續下去,他也必須堅持下去,一步一步的朝最後的目標邁進,直至擊敗每一個敵人。如果無所事事,他肯定自己會發瘋。現在則愈危險的事他愈想去做,只有在生死之間徘徊,方能令他的精神集中起來,忘卻心中的淒酸無奈。

  荊州軍已抵達目的地,且建立營壘木寨,幾可斷定,他們無意渡河大舉進擊新娘河,因為他們停下來的密林內,藏有七十多台投石機。能在這區域供應他們重武器的,只有劉牢之和何謙辦得到。當然不會是何謙,劉牢之的嫌疑最大。如荊州軍的目的地是新娘河,投石機便該藏於對岸,免去運往南岸之苦。

  劉裕投入河水裡,潛往對岸,仍未到返回新娘河的時候,因為,他尚要偵查兩湖幫船隊的行蹤,他已大概猜到兩湖幫船隊的行藏,沒有人比他這位北府兵的首席探子,更清楚這一帶的形勢。

  ***

  王國寶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策馬進入琅琊王府,到王府來的心情,沒有一次比今次更差勁,至乎他有點害怕見到司馬道子。他今趟損兵折將的回來,又被因竺法慶之死而發了瘋的彌勒教徒,燒掉十多艘昂貴的戰船,真不知如何向司馬道子交代?這次邊荒集之戰本應是證實他王國寶遠比劉裕優勝的大好機會,豈知最後功虧一簣,一鋪便把所有贏回來的全輸出去,還焦頭爛額、面目無光的黯然回來。

  他這一生人最不服氣的是謝安重用謝玄而置他這女婿于不顧,不論出身和才幹,他有哪一方面比不上謝玄,至少可作謝玄的副手,如此,現在北府兵便落入他手上。

  以前他只是滿腹怨氣,可是,當謝安挑劉裕作謝玄的繼承者,怨憤化為恨事,所以,他千方百計也要置劉裕於死地,可恨造化弄人,令他陷於此等田地。

  「王國寶大人到!」

  門官報上他的來臨。

  司馬道子的聲音從書齋傳出來道:「請王大人進來。」

  王國寶大感錯愕,司馬道子的語調溫和,和平時沒有兩樣,難道他絲毫沒有怪責自己之意?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想的,只好硬著頭皮進去。

  司馬道子坐在長幾後,正埋首批閱各部門呈上的書表,沒有抬頭的道:「國寶坐吧!」

  王國寶施禮後往一側跪坐,垂著頭惴惴不安地等候發落。

  他清楚司馬道子的為人絕不好應付,看來自己今趟不但要賠上大筆財富,連官位也保不住。

  「接著!」

  王國寶探出雙手,接著司馬道子隨手擲來的奏章,茫然以對。

  司馬道子仍忙於批閱,沒有朝他瞥上半眼,淡淡道:「看吧!」

  王國寶展書細讀,赫然是由以王恭為首,包括桓玄、殷仲堪、劉牢之等十多位外鎮大臣上書新皇的奏表,之中歷數自己的罪狀,什麼勾結逍遙教和彌勒教的妖人,擾亂朝政諸如此類,還聲言發兵討伐自己,反對司馬道子一字不提,看得他汗流浹背,差些兒抖顫起來。連忙叩頭道:「王爺當知道國寶對王爺忠心耿耿,一切都是為王爺做的。」

  司馬道子終朝他瞧來,柔聲道:「國寶不用驚惶,本王如讓你被人宰掉,還用在建康立足嗎?快坐起來!我還有要事須和你商議。」

  王國寶心中大訝,在此等形勢下,司馬道子竟不棄車保帥,難道真如他所說的,這封奏摺反成為他王國寶的護身符,司馬道子為了自己的顏面,須全力保住他?又驚又喜下,王國寶坐直道:「有甚麼事,只要王爺吩咐下來,我王國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司馬道子正凝神瞧他,唇邊逸出一絲笑容,道:「我想你出掌北府兵,當北府兵的大統領。」

  王國寶全身劇震,不能置信的失聲道:「什麼?」

  司馬道子笑意擴展,化為燦爛的笑容,從容道:「國寶你身為謝安的愛婿,又是本王寵信的人,誰人比你更有資格出任由謝安、謝玄成立的北府兵的大統領呢?」

  王國寶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幸運,自己夢寐以求的事,竟會在自己最失意之際發生,這是否叫否極泰來呢?道:「可是……」

  司馬道子截斷他道:「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眼前是收伏北府兵千載難逢的機會。」

  王國寶很想問他機會在哪裡,不過惶恐早被狂喜蓋過,道:「一切聽王爺指示。」

  司馬道子悠然道:「北府兵現在已分裂為兩大派系,一系以劉牢之為首,投向王恭一方,選擇與我們為敵;一系以何謙為首,表面看是效忠於我,事實上,只是借我們來對抗劉牢之,一旦讓何謙坐上大統領的位置,只會像謝玄般擁兵自重,威脅朝廷。所以,我們必須設法把北府兵置於絕對的控制下,方能根絕此心腹大患。」

  王國寶一頭霧水的道:「那我……」

  司馬道子又打斷他道:「何謙正奉我的召令來護駕,今晚將抵達建康。由於事起倉卒,何謙會領親兵先至,大軍隨後分批趕來,只要你能在何謙到達前,伏殺他于大江上,那我們不但可以接收何謙的部隊,且可以嫁禍劉牢之,令北府兵進一步分裂。待收拾劉牢之後,你便可以名正言順坐上北府兵大統領之位。」

  王國寶大喜道:「王爺放心,國寶必把此事辦得十分妥善,不會令王爺失望。」

  司馬道子好整以暇的道:「今次隨何謙來的只有三艘北府戰船,戰士在一千人間,雖全是驍勇善戰的勇士,可是,只要你攻其不備,當可完成任務。此事我不宜插手,你更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我,所以,你必須全用你自己的人。你調集人手和戰船後,我再詳告你何謙此行的情況。記著!我要何謙的全屍,此事不容有失,否則,你就要提頭來見本王。去吧!」

  王國寶心中掠過難以言表的興奮感覺,心忖,我王國寶畢生苦候的機會終於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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