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2 | 上頁 下頁
八〇


  龐義見自己的想法得到接納,興奮起來。道:「邊荒集的樓房是不怕水浸火燒的。當然矮的房舍仍會被洪水淹沒。幸好夜窩子的樓房兩層、三層比比皆是,我們首先把物資移往樓房上層,同時設立洪水警報系統,一發現不妥,立即全體撤往高處避災。」

  卓狂生皺眉道:「如此做法確可以減輕我們的損失,可是集內的牲口又如何?所有障礙均會被沖走。若敵人乘勢撐筏來攻,一下子便可深入我們腹地,使我們就此輸掉此仗。」

  龐義胸有成竹的道:「我剛才說的只是第一重工夫,第二重工夫是于東北牆內以鎮地公加沙石包設立堅固的防水牆。洪水並不能持久,我們捱過第一沖衝擊便大功告成。」

  卓狂生道:「因何不把防水牆推展至東城牆外的岸旁呢?」

  龐義道:「一來因難度大增,愈接近水道水力愈猛,防水牆的堅固度須大幅增加。敵人若要以水灌邊荒集,必須在上游設重重水柵,發動時同時啟放,方有足夠水勢一舉摧毀我們所有防禦工事。邊荒集雖置身穎水西岸平原,但地勢仍有高低之分,愈近西面地勢愈高,所以洪水沖來,轉眼便退。我有信心若依我的方法,可以抵擋敵人的水攻。」

  小詩輕輕問道:「木雷刺陣豈非沒有用武之地嗎?」

  龐義在小詩面前表現出英雄氣概,昂然道:「我龐義辛辛苦苦砍下來的東西,怎肯輕易的浪費掉。我會把部分木雷刺改置於防水牆處,敵人不來則矣,來則肯定要吃大虧。只要在防水牆後豎起高塔,布以弩箭機,敵人將吃不完兜著走。」

  卓狂生呼一口氣道:「這可不是一夜間可完成的龐大工程呢!」

  龐義道:「截斷水流亦非一晚可以辦到的大工程,便讓我們和敵人來個人力物力的大比拚。哼!荒人是永不言屈服投降的。」

  紀千千欣然道:「如此有勞龐老闆哩!」

  龐義一呆道:「我須動用所有可抽調的人手方成,一支令箭可以辦到嗎?」

  卓狂生笑道:「讓我陪你去壯膽子如何?可順道知會我們的各方大將,使他們得以安心。」

  紀千千急道:「那剩下人家一個,怎應付得來呢?」

  卓狂生長笑道:「小姐請放心,怎會有你應付不來的事呢?」

  言罷偕龐義下樓去了。

  ***

  拓跋儀瞧著宋孟齊兩艘受創的雙頭船順流逃脫,仍未曉得直破天已被慕容垂所殺,縱使無功而回,心中仍在佩服宋孟齊的勇氣和水戰之術的超卓。

  他生性高傲,少有看得起人,更特別不把漢人放在眼內。不過宋孟齊以兩船正面挑戰對方全師的壯舉,他暗忖換過自己亦未必有此膽量,故對宋孟齊不由另眼相看。

  丁宣來到他身旁,低聲道:「起火後火頭會向東南蔓延。邊荒集外半裡之地的樹木雖已被砍光,但濃煙隨風南刮,對邊荒集多少會有點影響。」

  拓跋儀二目不瞬的注視慕容垂和黃河幫聯軍的動靜,著火焚燒的破浪舟沉的沉,解體的解體,煙霧漸趨稀薄。

  丁宣循他目光瞧去,一震道:「慕容垂在玩甚麼把戲?」

  十多組各約百人的騎兵隊,緩緩從敵陣馳出,來到最前方,似在等待指令。

  對岸的騎兵隊開始分散推進,步兵仍在靜候。

  最奇特的是黃河幫的戰士反往後移,從最前方變成轉到大後方。

  敵人兵員的調動,隱隱透出神秘的感覺,耐人尋味。

  拓跋儀神色凝重地道:「剛才慕容垂沒派人追擊宋孟齊,我已生出不祥的預感。」

  丁宣道:「或許是慕容垂看破水道有伏兵,又或被火油彈燒怕了。待重整陣勢後,再從水道南下。」

  拓跋儀搖頭道:「該不是這麼簡單,照我看慕容垂是要改變策略,暫緩攻打邊荒集,待取得穎水上游的絕對控制權後,方會全面發動攻勢。」

  丁宣道:「他不是和孫恩約好在子時進攻邊荒集嗎?」

  拓跋儀道:「戰爭最重要是取得最後勝利,因勢變化是常規而非例外。唉!我們偷襲敵後的妙計怕再行不通了,放火燒林反會幫對方一個大忙,立即撤去所有佈置。」

  丁宣領命去了。

  拓跋儀暗歎一口氣。慕容垂不愧是北方的奇才,其應變的靈活,天下間怕只有拓跋珪一人可堪比擬。可是如論實力,兩人便相差遠了。若讓慕容垂取得邊荒集的控制權,利用邊荒集財力物力以狂風掃落葉的勢道攻陷洛陽和長安,北方將再無可與之對抗的力量。那時他們拓跋族唯一保命之道,是逃進大草原去,再沒有另一個辦法。

  他拓跋儀現在該怎辦才好呢?慕容垂為何要黃河幫的人留守木寨?難道竟看穿自己偷襲的意圖?號角聲起。

  敵人在前方集合的騎隊,沿穎水漫山遍野的朝他們藏身處推進,後面還跟著一隊千人步軍,擺明要廓清途上任何伏兵。

  當慕容垂完成佈置,邊荒集穎水上游所有主水道和支水道均有敵方戰士駐紮把守,沿岸一帶亦會在敵人監視之下。那時慕容垂可以從容對邊荒集用兵,而邊荒集將陷於死守和捱揍的局面。

  敵人的火把光把前方數裡之地照得亮如白晝,縱使他和宋孟齊有偷襲的勇氣,但其勢則只會如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原先他以為慕容垂會全速行軍,他便有可乘之機。現在好夢成空,以他的才智,一時間亦要方寸大亂,進退兩難。

  敵人的推進緩慢而穩定,每到河岸高處,有人留下把守。如此戰術,明顯是要建立防禦線,肅清前路。

  丁宣又回到他身邊,駭然道:「我們該怎麼辦?」

  拓跋儀想起燕飛,想起邊荒集,勉力壓下獨善其身的自私想法,沉聲道:「若你是我會怎麼辦?」

  丁宣苦笑道:「我或許會有那麼遠逃那麼遠。事實證明了天下沒有一座城池是慕容垂攻不下的,何況沒有城牆的邊荒集?」

  拓跋儀道:「那我豈非要變成不義的懦夫?」

  丁宣道:「我們可派人回去通知燕飛和夏侯將軍這裡的情況,讓他們早作準備。我們則繞往敵人陣後,伺機偷襲,或許尚有成功機會,總好過撤回邊荒集等死。」

  拓跋儀搖頭道:「繞往敵後絕不可行,敵人會封鎖方圓數裡之地,生人難近。若要在旁伺機而動,只有撤往西邊高地,居高臨下監察情況。」

  丁宣點頭道:「亦是可行之計。」

  拓跋儀苦笑道:「這想法非常誘人,可是我卻沒法作出這樣明智的選擇。邊荒集是不容有失,何況我最好的兄弟正在邊荒集內。」

  丁宣垂首道:「一切聽儀帥的吩咐。」

  拓跋儀雙目神光電射,一字一字地緩緩道:「我已決定與邊荒集共存亡,我拓跋儀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做苟且偷生的逃兵。」

  丁宣現出尊敬的神色道:「丁宣誓死向儀帥效命。」

  拓跋儀目光投往已迫近至半裡的數十條火龍,微笑道:「我們與慕容垂的戰鬥,將于今晚在邊荒開始。這是我們兩族沒法改變的宿命!誰勝誰負,由老天爺來決定。」

  拍拍丁宣,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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