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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第十三章 殺人滅口

  大江幫九艘戰船,繼續逆水北上,艙廳剩下劉裕和江海流兩人對坐,其它人奉命去作好準備,以突破天師軍的封鎖。

  江海流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我曉得劉大人在擔心逆水作戰,不利我方,又怕對方及時布下攔河障礙,對嗎?」

  劉裕搖頭道:「大當家縱橫長江,手下兒郎是喝江水長大的,自有一套逆水逆風、破障闖關的操舟法門,我反不是擔心這方面。」

  江海流訝道:「原來劉大人另有一套看法,願聞其詳。」

  劉裕心忖盛名之下無虛士,江海流雖已決定作戰的方式,但仍遣開手下,好讓自己暢所欲言,然後再設法釋自己的疑惑,以示對他劉裕的尊重。

  他這般看得起自己,當然不是因他在北府兵卑微的身分,而是曉得自己是謝安和謝玄看中的人,欲修補與謝家的關係,當然須好好款待自己。

  這或許是最後一個影響此行成敗的機會。

  劉裕直言道:「天師軍準備充足,兵力強大,觀乎他們輕易擊潰王國寶的水師,不教一艘船漏網,可推知他們有一套從陸岸襲擊的完善作戰方法。」

  江海流點頭道:「完全同意,不過對付王國寶天師軍是攻其不備,故輕易得手,而我們幸得劉大人知會,有備而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劉裕道:「這個我明白,只是眼前情況,若正面對撼,實不利我方。大當家今趟北上的優勢,全在事前沒洩漏半點風聲,也教人料想不到,所以是一支可扭轉局勢的奇兵,一旦正面衝擊敵人,將失去奇兵之效。穎水是有跡可尋,邊荒是無蹤可察,若能拿捏好時間,于邊荒集外取得據點,當敵人發動時施以突襲,我有信心可以弱勝強,擊垮孫恩的部隊。」

  江海流凝望他好半晌,微笑道:「劉大人的膽子很大,又是智勇兼具,問題在我們慣于水戰,陸戰卻非我們本行,在面對敵人如此強勢下,要我們棄舟深入陸岸行軍作戰,等若把魚兒送上陸地,根本沒法發揮本色長處,在心理和士氣上早輸掉此仗。我們也非完全缺乏在陸上打硬仗的經驗,但只限於小規模的戰事、幫會間的火拚,卻不是如眼前般的大規模會戰,且是敵人兵力在我方數倍以上。劉大人明白此點,當曉得我是不得不作此決定。」

  劉裕心中一陣感觸,卻是對自己而發,暗忖自己終仍未是統帥的材料,未能考慮及每一類兵種的特性,換過謝玄,不用江海流說出來,便明白江海流是不得不作此決定。

  習慣是很難在忽然間改變過來的,大江幫稱雄長江,擅長水戰,縱然攻擊岸上目標,也必有戰船配合,隨時可回到水裡。若拿走他們的船,等若要精於騎射的胡人下馬步行,其戰鬥力、信心、士氣均會被大幅削弱。

  最可恨是大江幫這方面的局限,令他不能盡情發揮兵法謀略,對即臨的一戰,他再沒有把握。

  江海流親切的道:「不瞞劉大人,今次我們北上邊荒集,並沒有考慮到孫恩的天師軍,只是收到漢幫求助的飛鴿傳書,曉得慕容垂會對邊荒集用兵,所以早有打算在情況緊急時撤走祝老大和他的人。」

  劉裕聽他意有未盡,訝道:「大當家尚有甚麼指示,何不坦言直說?」

  江海流歎道:「我現在開始明白安公因何致力栽培劉大人,更希望我們以後有機會好好合作。」

  劉裕知道他從自己的善解其意,看出他劉裕的才智,心中卻是百感交集,謝玄付託要殺「大活彌勒」竺法慶的命令,自己恐怕會令他失望,歎道:「我真的沒有面目回去見玄帥。」

  江海流一震道:「劉大人竟猜到我心中所想的事?」

  劉裕點頭道:「大當家是想我立即掉頭回廣陵,向玄帥求援,對嗎?」

  江海流肅容道:「縱使我們能突破封鎖抵達邊荒集,仍沒法抵擋南北兩路來犯的龐大敵軍,唯一可逆轉形勢的天下間惟只玄帥一人,屆時我們可以全力配合。到廣陵後,請代我向安公問好,告訴他海流願領受任何罪責。」

  ***

  夜窩子、古鐘場、鐘樓。

  燕飛和呼雷方匆匆登上鐘樓,拾級登階,呼雷方的手下則留在樓外,與慕容戰的手下一起把門。

  隔遠他們便看到慕容戰和卓狂生兩人在鐘樓之巔,情況古怪。

  兩人連跑三層,到達有邊荒四景之一的榮耀的鐘樓之頂,從這裡可環視俯瞰邊荒集和附近的全景,視野完全不受限制,唯一限制是地平的盡處。

  卓狂生挨欄而坐,神情頹喪,一身酒氣,旁邊還有個翻側了的酒罈,壇口打開,看來已給他喝得一滴不剩。

  慕容戰一臉狐疑的蹲在他身旁,看來是費盡唇舌,卻沒法得到答案。

  呼雷方愕然道:「甚麼一回事?」

  慕容戰頹然坐地,攤手道:「恐怕要問老天爺才成,我上來時他便是這樣子,大哭又笑的,教人摸不著頭腦。」

  燕飛和呼雷方來到閉上眼睛,不住喘息,狀甚辛苦的卓狂生前,自然而然蹲下去,察看他的情況。

  呼雷方或許想起姬別,懷疑的道:「不是被人下毒吧!」

  慕容戰挨到他旁,苦笑道:「別的毒肯定沒有中,卻肯定中了酒毒,一句話也不肯說。唉!邊荒集不知是否中了毒咒,沒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又向燕飛道:「你是喝酒的大宗師,有甚麼迅速解酒的方法?」

  燕飛以苦笑回報,道:「唯一方法是睡他娘的三天三夜,酒毒自解。」

  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卓狂生聞燕飛說話立即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直勾勾望著前方,嚷道:「是否燕飛來哩!」三人你眼望我眼。

  燕飛道:「是的!我來了!究竟發生甚麼事?」

  卓狂生垂淚淒然道:「他死了!」

  燕飛一頭霧水道:「誰死了?」

  卓狂生像失去所有力量般,沮喪無助的道:「他死了!大魏完了!」

  燕飛劇震一下,心中開始有點模糊的輪廓。

  慕容戰察覺他神色有異,問道:「老卓指的是誰?」

  燕飛探手抓著卓狂生的頭,沉聲道:「振作點,是否任遙死了。」

  輪到慕容戰和呼雷方駭然以對,以任遙的威名和能耐,他不來找你麻煩已可還神作福,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死了,且是一夜半天內的事,益發顯得事情的不尋常。

  卓狂生倏地坐直,反抓燕飛雙手,一對眼似醉不醉,狂叫道:「他死了,大魏也完了,一切都完哩!」

  忽然又審視陌生人似的細看燕飛,口齒不清的道:「你……你不是燕飛,你在騙我!」

  旋又放手挨回圍欄處,搖頭道:「我對不起你,那晚在夜窩子我是故意阻你的。」

  慕容戰失去耐性,喝道:「快醒過來,你這糊塗的酒鬼。」

  燕飛長身而起,移到圍欄邊,往下瞧去,一眾戰士全翹首上望,顯然被上面的情況震駭,更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燕飛喝下去道:「給我立即打一桶清水來。」

  ***

  高彥領著尹清雅穿過樹林,眼前一亮,豁然開闊,原來四周的樹木全給砍伐下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巫女河在前方淌流。

  蟲鳴烏唱,充盈大自然安寧瀟逸的韻味。

  尹清雅輕盈地落在高彥身旁,訝道:「誰人砍掉這麼多樹呢?」

  高彥得意洋洋的道:「遲些兒再告訴你,待我把收藏木筏的地點找出來,再一把火燒掉,我們便可回邊荒集公告天下。」

  說完時從背囊處取出發索的筒子,舉起按鈕。

  「嗤」的一聲,索鉤射出,斜斜射往左方一株大樹離地近三丈的橫幹去,哈哈一笑,拔地而去。

  尹清雅仰首望他,嬌嗔道:「你這人哩!跳上去幹啥呵?」

  高彥三爬兩撥地登上最高可立足之處,搖搖晃晃的左顧右盼,嚷回來道:「這叫先察敵情。哈!可以哩!不見任何敵蹤,我們有足夠時間創功立業。說書有雲:這一回叫火燒連環筏。哈!還不給我找到你。」

  索鉤射出,人往下飛,隨索在林木中翔滑。

  尹清雅不依的一踩腳,從地上緊追而去。

  高彥從高空落下,恰在巫女河旁,只見木筏一個迭一個的像數百座小山般排在兩旁河岸,約略計算至少有六、七百個大木筏,若每筏坐二十人,便可讓逾萬人從水路迅速直抵邊荒集。

  此處離伐木處足有半裡路,難怪昨夜遍尋不獲。

  高彥倒抽一口涼氣,心忖要造出如此數目的木筏,即使出動數千計的人手,恐怕也須數天時間。

  喃喃道:「他奶奶的,待我一把野火燒你老子一個清光。」話猶未已,背心一陣劇痛,隱約間感到一對手隔著背囊重重擊實,這個念頭剛起,一股無可抗拒的力撞得他離地前飛,投往巫女河。

  高彥口鼻鮮血狂噴,跌入河水裡前仍不忘狂喊道:「清雅快走!不要理我!」

  「蓬」!

  水花四濺。

  高彥沒入河水裡。

  尹清雅出現河旁,目光投往正朝水底沉下去的高彥,香唇輕顫,雙目茫然,似要繼續追殺,或許想多補一掌或一劍,最後猛一跺腳,道:「變了鬼也勿要來找我,人家本不想殺你的。」說罷飛掠去了。

  (卷九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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