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2 | 上頁 下頁 |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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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奉三仰望橫樑,徐徐道:「情況會比你想像的更惡劣,赫連勃勃告訴我今次隨他來的戰士只有千人之眾,加上邊荒集的匈奴幫和歸順的羯幫戰士,不逾二千人。哼!我敢肯定此為滿口胡言。以他一族之主的身份,怎會如此輕忽,照我猜估,他的兵力至少在五千人以上,力足以攻克邊荒集,方敢如此肆無忌憚,甫到便扮作花妖,以雷霆手段震懾邊荒集。邊荒是延綿數百里的無人地帶,藏起一支五千人的部隊,像吹口氣般容易。」 陰奇不解道:「即使沒有內奸的問題,邊荒集所有幫會聯結起來的力量,恐怕也難過五千之數,更何況各幫會互相顧忌!現在慕容垂、孫恩、赫連勃勃和姬別的人加起來應超過二萬之眾,這是否殺雞用牛刀呢?」 屠奉三沉聲道:「凡事要看遠一點,首先敵人是志在必得,不單要全盤接收邊荒集,還要一網打盡所有反對的勢力,更重要是在控制邊荒集後,還要守穩邊荒集,足以應付北府兵、建康軍又或我們荊州軍的全面反撲。邊荒集現已成為天下最重要的戰略據點,邊民不會理會誰在主事,他們但求繼續有錢賺便成。誰能把持邊荒集,誰便能要甚麼有甚麼,呼風喚雨,直接影響統一天下的成敗。」 陰奇道:「我們是否該考慮立即遠離此地?」 屠奉三目光往他投來,射出鋒銳無比的神光,一字一字的狠狠道:「南郡公把邊荒集託付於我,我怎能不戰而退。我們現在唯一求存之法,不是落荒而逃,而是置諸于死地而後生,豁了出去,就像謝玄于淝水之戰的情況。我們必須拋開敵我的包袱,針對目前邊荒集錯綜的情況靈活應變,如此尚或有一線生機。」 陰奇的心直沉下去,苦笑道:「我們還可以幹甚麼?」 屠奉三回復冷靜,沉著的道:「只有一個人可助我們扭轉形勢。」 陰奇愕然。顯然猜不透那人是誰。 屠奉三道:「那個人就是燕飛!」 陰奇一呆道:「燕飛?」 屠奉三緩緩點頭,道:「正是燕飛。他不但令赫連勃勃生出懼意,還贏得邊人的尊重。郝長亨對他費盡唇舌,正因清楚他的作用,故舌粲蓮花的去騙取他的信任。」 陰奇道:「燕飛怎肯相信我們?」 屠奉三道:「我會以誠意打動他。我不宜直接去見他,最好弄成他是來尋我晦氣的模樣,便可以瞞過赫連勃勃的耳目。」 陰奇起立道:「明白!我立即去辦。」 *** 劉裕近乎麻木的操縱風帆,心中一片茫然,感到孤獨和無助。 他自少嘗遍兵荒戰亂的苦楚。別人雖視入伍為畏途,他卻立志從軍,是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 淝水之戰給他帶來最好的表現機會,令他攀上人生一個全新的階段,可是現在剩下的只有慚愧、自責和悔恨,所有成就便如鏡花水月般沒有任何實質的意義。 與任青媞在無可選擇下的盟約,更把他的情緒推向穀底。 若他變成一個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的人,謝家會怎樣看他?燕飛又會怎樣對待他?他又怎樣面對自己? 種種情緒紛至遝來,使他感到渾身無力,不單因身體的傷疲,更因心靈的失落。 在這一刻,他完全失去鬥志。 在以前他清楚曉得統一天下之路既漫長又滿途荊棘,可是他總能秉持自強不息,奮鬥不懈之心,咬緊牙一步一步往目標邁進。而在此刻,他卻感到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他只像撲火的燈蛾,不單力不從心,還在自取滅亡。 絕望失意的情緒緊攫著他。 離開建康往邊荒集進發時的雄心壯志,所有煞費苦心、別出心裁的計畫全告完蛋。他在邊荒集的戰友將面臨更可怕的厄運,而他卻完全無能為力。 河水把他帶往大江,可是隨水而去的只是他肉身,他的靈魂已飛往邊荒集。 一切都意味著失敗,且是徹底的失敗。 他失去爭霸天下的鬥志,失去對自己的信心。若船內有一壇雪澗香,他肯定會借酒澆愁,然後把一切忘掉。 從未試過有一刻,他感到如此懊喪悲苦。 大霧開始散去,前方出現近十艘三桅風帆,他卻像視而不見,毫不提防。 來的最好是王國寶方面的戰船,他將可以拚盡最後一滴血,力戰而亡以宣洩心中的無奈和憤恨,給生命來一個較有意義的終結。 *** 江文清的手掃過祝天雲雙目,把他的眼皮合上,平靜的道:「祝叔叔安心去吧!我們會為你討回公道,讓你死而目瞑。」 剛咽下最後一口氣的祝老大陳屍床上,代表著邊荒集一個時代的小終結,他不但領導漢幫避過淝水之戰的厄難,還把漢幫壯大起來。 站在江文清後方的是直破天、費正昌和程蒼古。 直破天歎道:「他本來應尚可多撐幾天,可惜因心中積鬱憤恨無法宣洩,致提早歸去。」 程蒼古與祝天雲交情最深,相處多年,淒然道:「文清準備如何處置胡沛,我已擬出一份名單,均是胡沛在這幾年內招攬和安插在幫內重要位置的人。」 費正昌訝道:「不是說要讓胡沛選擇當幫主或是讓我們把漢幫兼併嗎?」 江文清淡淡道:「既然我們已決定撤退,再不用有任何顧忌。不過胡沛既膽敢弒主,肯定非是善男信女,我們先詐作讓他自以為得逞,離集前再施手段對付他。」 程蒼古道:「他背後當然有人撐他的腰,若他堅持不肯隨我們離開,漢幫會立陷分裂的局面。」 江文清沉聲道:「我們改變策略,立即為祝叔叔舉行喪禮,在喪禮中由二叔暫代幫主之位,屆時怎到胡沛不聽令撤走。」 直破天點頭道:「對!胡沛錯失在假傳祝老大心意,因此,程公坐上幫主之位是順理成章之事,沒有人可以反對。」 費正昌道:「文清是否真的決定撤退?如此我們過往的努力,勢將盡付東流。」 江文清頹然道:「這是我最不願作出的選擇,可恨反復思量下,結論仍是大勢已去。不論胡沛是否被誅,漢幫的分裂已成定局。而我們尚未弄清楚胡沛背後的支持者,這對我們非常不利。」 程蒼古道:「假若我們能快刀斬亂麻,先把胡沛召來,立即處死,然後再把他的勢力連根拔起,是否尚有一拚的機會呢?」 江文清道:「我們可否於船隊來前辦妥一切,尚是未知之數。但如此先除內奸,首先我們會亂作一團,還如何與實力遠在我們之上的敵人周旋呢?」 眾人均乏言以對。 此時手下來報,燕飛求見。 眾皆愕然。 江文清問手下道:「他是要來見我?」 手下點頭道:「燕飛指明要見宋孟齊,隨他來的尚有紀千千主婢。」 江文清沉吟片刻,呼出一口氣欣然道:「燕飛開始信任我哩!」 直破天提醒道:「小姐小心點,說到底燕飛仍是謝玄的人,與我們是敵非友。」 江文清雙目亮起來,平靜地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的邊荒集再非以前的邊荒集,朋友可以變成敵人,敵人更可以成為朋友。」 接著向手下道:「把他們請入忠義堂!我要單獨見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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