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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第九回 蠟丸密函

  旋風十八騎替天行道,應該不會結下深仇大恨的仇家。此人出手如此狠毒無情,難道竟會是沖著自己來的?

  陳煌心裡一陣驚悸之後,反倒鎮定下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生死小事,他並不畏懼,使他放心不下的,是那半碗特製藥汁和口裡的蠟丸,這兩件東西,絕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兩人默然相對,似乎都在盤算著什麼,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那人忽然冷冷道:「你姓陳?」

  陳煌點點頭,道:「不錯。」

  那人又問:「你就是當年橫行關外的『鑽天鷂子』陳一山?」

  陳煌心頭一震,道:「閣下是誰?怎知陳某的來歷?」

  那人並沒有回答,冷冷一笑,又道:「當年你在關外,也算雄霸一方的人物,想不到居然願意賣身投靠,甘為旋風十八騎主持區區一處暗舵。」

  陳煌心裡驚疑,表面上卻故作泰然,道:「這是陳某自己的事,何勞閣下關心?」

  那人哼了一聲,道:「我只是替你惋惜。」

  陳煌沉聲道:「人各有志,樹各有根。當年陳某在關外斷腿負傷,若非霍大俠相救,老命早已不保,為了圖報活命之恩,投效旋風盟下,這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行為,何須閣下替我惋惜。」

  那人聳聳肩,道:「是嗎?如果我今天殺了你,當年活命之思,豈非化為烏有了?」

  陳煌道:「士為知己者死。我這條命既是霍大俠救回來,為他而死,也無遺憾了。」

  那人冷笑道:「既然如此,當年他救你性命,豈不是白救?你要報答他,豈不是也沒機會了?」

  陳煌一怔,道:「這──」

  那人緩緩站起身來,接道:「你不用害怕,我要殺你,不過舉手之勞,但霍宇寰既救過你一次性命,我也願意給你一次活命機會。」

  陳煌惑然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究竟想做什麼?」

  那人徐徐道:「你最好不要問這些,你若知道我是誰,那就非死不可了。」

  陳煌心中一動,暗忖:由這句話,可知必定是相識的人,我得設法把他那頂草帽掀開來看看……

  那人緩緩拾起桌上的鴿屍,反復看了一會,道:「這就是剛才那只負傷的信鴿嗎?」

  陳煌道:「不錯。」

  那人道:「既是傳訊的信鴿,你為何又把它殺了?」

  陳煌道:「信鴿受了傷,留下無用,免其痛苦,將之殺了,這也是很平常的事。」

  那人接口道:「但若預先佈置警戒,又放出獒犬,事情就不很平常了。」

  陳煌一怔,竟為之語塞。

  那人又道:「看情形,這只信鴿帶來了很重要的消息,是嗎?」

  陳煌緊閉著嘴,默然不答。

  那人冷哼一聲,道:「陳一山,你若還想再一次活命機會,最好快說實話。」

  陳煌突然把心一橫,急退兩步,背部已抵著窗口,橫拐護胸,大聲喝道:「朋友,你若以為姓陳的是省油燈,那就錯了,有種你把帽摘子下來,咱們廝見廝見。」

  那人一面把玩著死鴿,一面問道:「你當真想見見我的面貌?」

  陳煌道:「不錯。」

  那人道:「我說過要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如果你見了我的面目,那機會便永遠不會再有了。你不後悔嗎?」

  陳煌哂道:「生死由命,沒什麼可後悔的。」

  那人放下死鴿,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也罷!閻王註定三更死,不肯容人到五更。一個人既然決要死了,他的最後願望,總是令人不忍心拒絕的。」說著,緩緩舉手,推起了帽沿。

  陳煌早已凝神蓄勢而待,準備一旦看清那人的面貌時,立即搶先出手。

  可是,當他突然見到那帽沿下顯露出的面孔時,卻不禁為之一呆。

  就在他微微一怔的剎那,忽見寒光一閃,一片藍汪汪的東西,已由那人掌中飛射而出。

  那東西其薄如紙,鋒銳似刀,來勢快逾閃電驚鴻,剛一閃現,便到了面前。

  陳煌大喝一聲,懷拐擊去。

  他出拐不能說不快,誰知竟擊了一個空,那東西就像長了眼睛一般,迎著拐杖擊出的勁風,忽然一升一沉,繞了個弧形,穿透髮絲,插入了陳煌的頭頂的「百會穴」。

  「百會穴」是人身最脆弱的死穴。陳煌只覺頂門上一麻,頓時真氣盡泄,「蓬」然一聲,拐杖脫手,人也摔倒地上。

  他奮力掙扎想再站起來,無奈已力不從心,只能怒目瞪視著對方,喘息著說道:「你……你……你……」

  下面的話還未出口,頭一歪,便斷了氣。

  他雖然看見了帽沿下那張臉,卻永遠沒有機會告訴別人了……

  那人冷笑一聲,拉下帽沿,緩步向門口走去。走到屍體前,微微俯身,伸手分開了陳煌的髮髻。

  奇怪的是,陳煌的「百會穴」上只有一線殷紅的血痕,那片藍汪汪的暗器,竟然消失無蹤了。

  那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抹去血痕,仍將髮髻攏好,然後,從袖中取出一件東西,輕輕放在屍體胸前。

  待一切都佈置妥當後,這才抖一抖披風,反手帶上木屋門,揚長而去。

  他的舉止,仍然是那麼緩慢,那麼從容,就像他只是來「陳家醬園」買了兩斤醬油,而不是殺了五六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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