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寶刀(89)_高庸

八九

　　綠衣女道：「放心，她好好的，在另外一隻船上，已經先回去了，那是我妹妹駕的船。」

　　何淩風道：「多謝姑娘……」

　　他聽說費明珠已經獲救，也不知是喜是憂？喜的是兩人居然僥倖脫險，穿過了火窟，憂的卻是費明珠既然後逃而先獲救，證明其間必已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這段時間對尚在冰宮的馮援來說，可能就是生死交關的時刻。

　　這地方，是山中一個小湖，看樣子範圍並不太大，只因接近火窟，受地火噴蒸，整個湖水都是熱的，水質渾黃，有濃重的硫磺味。

　　何淩風一心惦念著馮援，忍不住又問道：「姑娘，你可知道我跌進湖裡已經有多久了？」

　　綠衣女笑道：「哈！這話問得多奇怪，你自己什麼時候跌進湖裡，難道自己也不知道？」

　　何淩風道：「實不相瞞，我躍進湖中的時候，人已昏迷，根本不知道時間。」

　　綠衣女道：「你是怎樣跌進湖裡的呢？」

　　「這──」

　　何淩風不願說出迷穀的事，只得信口道：「我跟那位費姑娘在山上采藥，一不小心，就跌了下來。」

　　綠衣女道：「采藥？采什麼藥，那座山上根本寸草不生，哪有藥？」

　　何淩風一時竟為之語塞，不錯，靠近迷穀後山，整座山寸草不生，湖面對岸才有樹木，卻未見高峰，這謊竟說砸了。

　　虧他轉念快，忙笑道：「咱們采的不是普通草藥，是一種埋在地下的東西，掘來做藥引子用的。」

　　綠衣女道：「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是掘硫磺。」

　　何淩風道：「不是硫磺，是一種跟硫磺差不多的東西就是了。」

　　他忽然發覺這綠衣少女聯想力很強，又喜歡追問，因此不敢把話說得太肯定。

　　誰知那綠衣少女並不追問，卻淡淡一笑，道：「反正我知道你們不是采藥的，不過，這些事跟我無關，我也不想問，從前我娘常對我說：逢人但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你們大概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吧！」

　　何淩風苦笑道：「姑娘誤會了……」

　　忙轉開話題，問道：「承姑娘搭救，請問芳名該如何稱呼？」

　　綠衣女道：「你是只問我？還是問我們一家？」

　　何淩風道：「當然一齊問，等一會咱們還要去府上向令堂當面拜謝。」

　　綠衣女道：「不必拜了，我娘早就去世了，家裡只有我們姊妹三個人，我家姓金，大姊叫藍玉，我叫綠玉，你稱呼我綠玉就行了。」

　　說著，船已抵岸，泊在一處汊灣內。

　　金綠玉系好船，先跳上岸，然後伸出手來，道：「慢慢下來，別把船弄翻了。」

　　何淩風徐徐坐起，提氣試了試，內腑並未受傷，只是渾身疼痛，四肢乏力，於是，挽著綠玉的手跨上岸來。

　　前面不遠處，泊著另外一隻小船，船板上水漬猶新，卻不見人影，看來費明珠果然已經獲救先上岸了。

　　綠玉看他舉步艱難，自動挽住他道：「這段石級很陡，我扶你上去吧！」

　　何淩風連忙道謝，扶著綠玉的肩頭，一步步登上岸旁石級。

　　這道石級怕不有百余階，石級盡頭，是一片草地，數丈外，竹籬茅舍，建著三楹草屋。

　　何淩風行到竹籬邊，已累得氣喘噓噓，好不容易進了草屋，卻見屋裡靜悄悄的，半個人影也沒有。

　　綠玉將他扶進右首一間臥房，道：「你先把濕衣脫下來，我替你拿去曬著，等幹了再穿。」

　　何淩風望望房中，除了床榻上有條被褥，連塊布都沒有，不禁遲疑了。

　　綠玉又催促道：「快脫呀！老穿著濕衣服會受涼的。」

　　何淩風尷尬地笑了笑，道：「姑娘家中可有男子的衣服？借我換一換。」

　　綠玉道：「唉呀！這可難了，咱們家裡全是女人，哪兒來的男人衣服，我看，你不如就在被褥裡躺著，反正也沒有外人進來，不會被人看見的。」

　　何淩風道：「這……只怕不太好吧！」

　　綠玉道：「有什麼不好，這是我的床，我願意讓你躺著，誰會說個不字。」

　　她倒是挺大方，無奈何淩風卻不好意思厚著臉皮，赤裸裸躲在一個少女的床上。

　　並非他沒有這種經驗，而是這位女孩子跟他不相識，毫無瓜葛，又救了他的命，君子不欺暗室，他雖然說不上君子，這點避嫌的觀念還是有的。

　　可是，房中無衣可換，總不能就這樣濕淋淋睡上床去……

　　正為難，綠玉已顯得不耐煩道：「虧你一個大男人，做事這樣不爽快，我現在去替你弄吃的，等我回來，你若不脫，我就替你脫了。」

　　綠玉去後，何淩風萬般無奈，只好匆匆脫下濕衣，急忙鑽進被褥內。

　　沒多久，綠玉回來，用盤子托著一大碗粥，笑道：「你一定餓了，快吃吧！我去替你曬衣服。」

　　何淩風可不是餓了，那邊綠玉剛出房門，他這邊半碗粥已經下了肚子……

　　人是鐵，飯是鋼。

　　一碗熱粥吃完，何淩風精神一振，身上痛楚也減輕了許多，便急著想快些見到費明珠，早早設法返回迷谷，援救馮援。

　　誰知綠玉這一去，竟久久不見回來，整座草屋不聞絲毫人聲，就像一幢根本無人居住的空屋。

　　漸漸，窗外日影已斜。

　　何淩風越等越覺得不對，本想起身查看，無奈身無寸縷，提高嗓子叫了幾聲，也無人回應。

　　再過了一會，紅日西沉，已近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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