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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莫金榮接道:「咱們來住店,難道不行嗎?」

  黃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前院盡多客房,剛才夥計說得已夠明白,後院上房已經被在下包租下了,二位還想如何?」

  莫金榮道:「你們兩人包租二間上房,把人住的房屋用來豢養畜牲,這是什麼意思?」

  黃衣少年道:「沒有意思,在下既然比二位先來,縱算包租下整個客店,只要店家願租,又關二位什麼事?」

  此人年紀更輕,詞鋒卻極犀利,幾句話,把莫金榮也問得啞口無言。

  莫金榮之所以故意爭租上房,本無理由,但他目的在藉同取鬧,想引出那蒙面少女來,如今見吵鬧無效,蒙面少女一直不肯現身,自己反被對方所難,羞惱之下,便發了橫,當下殘眉一剔,嘿嘿冷笑道:「你有銀條,我老人家有金磚,既然你還沒有包租下整座客店,對不起,我老人家現在全包了。」

  探手掏出一錠黃金,扭頭喝道:「夥計,租金拿去,集賢莊客店大小房間,我老人家今天全包了,所有客人都叫他們搬出去」

  那店計眼望著金錠,只有傻笑,明知「番薯燙手」,他哪兒敢接。

  黃衣少年目光一轉,傲然道:「看情形,二位敢情是存心找岔子來的?」

  莫金榮道;「隨你怎麼想都行,反正咱們也不是怕事的人。」

  黃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二位如果把在下當作怕事之人,那就錯了。」

  桑瓊一直注意著黃衣少年那雙反負的手,始終未見他顯露過,心念一動,沉聲道:「朋友,可允請教一樁事?」

  黃衣少年道:「不敢當,請說吧!」

  桑瓊凝目道:「敢問今夜人夜之前,朋友是否曾在灞橋附近,

  傷過一個人?」

  那黃衣少年微微一怔,繼而恍然笑道:「不錯,是有這麼一

  回事,如此說來,二位是他的朋友了?」

  桑瓊冷笑道:「算你猜對了,咱們特來領教朋友的淬毒指爪

  功夫,並且想問問你憑什麼逞兇傷人?」

  黃衣少年揚臉哂笑道:「說了半天,原來這才是二位的來意,

  二位怎麼沒有先問問貴友,他又憑什麼冒名指認閨閣少女?一再

  跟蹤糾纏不肯罷手呢?」

  桑瓊道:「敝友容或有誤認之事,卻系以禮相詢,並無逾份

  之舉,閣下竟遽以毒爪傷他,手段未免太辣了些!」

  黃衣少年忽然哈哈大笑,道:「他冒瀆婦女,咎由自取,我

  只將他打傷,沒當場取他性命,已經算是手下留情,網開一面

  了,二位如果還覺得不滿意,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桑瓊沉聲道:「閣下口氣如此狂妄,想必是大有來歷的,請教尊姓大名?師承門派?」

  黃衣少年搖搖頭道:「在下不喜對人提名道姓,更不願動輒以師門告人,不過,你若想知道我的師承來歷也很簡單,只要能接得下一百零八招風雷手,那時自當合盤奉告。」

  桑瓊造聞「一百零八招風雷手」這名稱,心頭忽又深深一動,刹那間,恍然若有所悟,臉色不期微變。

  但這變化僅只轉瞬即消,劍眉一挑,含笑道:「看來閣下對於一身武學,頗感自負,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在下就拜領高招。」

  說罷,向莫金榮一頷首,莫金榮會意,一把拉住夥計,退到院門口。

  那夥計見要動武,早嚇得渾身發抖,顫聲叫道:「諸位……諸位……有話好說,千萬打不得……」

  莫金榮順手把金錠塞進夥計掌心,低喝道:「喊什麼,打壞傢俱照賠,打塌房屋重修,有這玩意,你還擔的哪門子心!」翻肘輕輕一撞,閉了夥計穴道。

  桑瓊雙手抱拳當胸,一拱手道:「朋友,請!」

  黃衣少年依然負手如故,淡淡笑道:「你不用劍?」

  桑瓊哂道:「朋友既徒手賜招,在下不想在兵刃上佔便宜。」

  黃衣少年道:「你錯了,我雙手就是兵刃,招式一出,連綿不絕,非施完一百零八招,你是絕無機會中途拔劍的。」

  桑瓊道:「這個不勞掛心,在下自忖還不須兵刃相助。」

  黃衣少年似被這話激怒,雙眉一揚,眼中暴出一抹凶光,冷笑道:「看不出,你比我更狂?好!」

  一聲「好」字出口,倏忽欺身而上,搶中宮,踏洪門,左臂閃電般一提,「呼」地一拳劈而擊至。

  難怪他狂自負,這出手一招,既快又狠,聲落招到,錯非是桑瓊,幾乎第一招就吃大虧。

  桑瓊早已凝神而待,見他揚臂出手,袖口烏光閃現,敢情那只左手,並不是普通人的手掌,卻是個黝黑烏亮的鐵鑄拳頭,藏在袖內。

  他心中微驚,不敢怠慢,雙掌當胸一分,一手斜出禦敵,身形一側,向右閃了開去。

  那黃衣少年出招果然迅快絕倫,左拳未收,右爪又到,就在霎眼之間,已經連環打出三拳,揮出四爪。

  一輪快攻,間不容髮,迫得桑瓊向後連退,黃衣少年得理不饒人,一聲輕嘯,雙臂飛舞如輪,一招快過一招,空際中隱隱震起風雷之聲,當真是聲勢威猛,攝人心魂。

  桑瓊只守不攻,腳下連連後退,繞院而走,表面看來,好像手忙腳亂,只有招架之功,已尤還手之力,實則藉此趨避之際,

  正全神貫注在黃衣少年那雙怪異的手上。

  這時,他才證實羅天奇的陳述,原來黃衣少年非僅武功詭

  異,那雙手,竟是齊腕而斷,另用金屬鑄造成拳爪形狀,再經毒

  物淬練,假若不知底細的人遇上,確是舉手投足皆可致人於死,

  委實是防不勝防。

  片刻工夫,已過五十招。

  黃衣少年低吼連聲,招式又快了一倍,左拳右爪,疾如狂風

  暴雨,方圓數丈內,塵砂飛揚,甚至院門口的莫金榮,也感受到

  罡風飛旋的巨大壓力。

  轉瞬數近百招,桑瓊突然清嘯,左臂一搖,當胸一掌還攻而

  出。

  那黃衣少年正情急暴怒,不閃不避,也是猛推左臂,呼地一

  拳硬迎了過來。

  桑瓊掌到中途,倏忽沉臂撤招,一頓足,淩空射起,人在空際,右手閃電般反拍,一式「虎尾撼山」,斜劈而下……

  那黃衣少年全力發拳,收招不及,忙不迭一扭上身,使了一式「犀牛望月」,右手金鑄毒爪飛快向上反撩……

  但聞「蓬」然一聲暴震,緊接著,便是一聲悶哼和裂帛聲響,塵土四揚,人影兩分。

  桑瓊腳落實地,岸然而立,但儒衫下擺,已被齊膝撕裂了一大塊。

  反觀黃衣少年,卻氣喘咻咻倚靠在院牆之下,臉色蒼白如紙,雙臂無力地下垂,豆粒般大的汗珠,正從額角頰際滾滾直落。

  他身後那堵院牆,竟倒塌了大半,碎石泥土,猶自飛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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