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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


  桑瓊暗暗稱奇,重又圈馬上路,咦!真作怪,他一走,兩名妖女也走,卻仍是不即不離,遙遙跟在二十丈外。

  兩名妖女不知安的什麼心?桑瓊走她們也走,桑瓊停,她們也停,有兩次惹得桑瓊性起,曾回馬向她們迎去,誰知兩名妖女居然也照樣回頭,直等到桑瓊重新上路,她們卻又遙遙綴在後面,就像影子一般,揮之不去,丟之不脫。

  桑瓊見此情形,納悶不已,最後只有裝沒看見,自顧催馬向前馳去。

  黃昏時候,抵達一處鎮甸。

  桑瓊扭頭回望,意外地竟未發現二女蹤影,心裡暗喜,連忙飛騎進人鎮街,尋了一家客棧,下馬投店。

  為了隱密行藏,他特別吩咐店夥,儘快將坐騎卸去鞍轡,牽往後院上槽餵料,然後,才人店租下一間跨院靜室,從此足不出戶,酒菜都送到房裡飲用。

  如此一來,自忖可以避開二女的跟蹤糾纏了。

  客棧夥計十分奉迎巴結,不多久,一切都照桑瓊的吩咐辦妥,熱騰騰的酒菜,也送進房來。

  桑瓊連日奔波,未曾好好吃過一頓飯,這時心裡一松,饑渴之念立生,長籲一聲,舉壺自酌自飲。

  誰知一杯酒才喝下半杯,門外語聲紛紛,又進來三個人。

  其中一個是客棧夥計,只聽他邊走邊說道;「數清靜,敢誇鎮上客店沒有再比小店更清靜的了,不信,二位姑娘請看,這跨院的房間……」

  「二位姑娘」這四個字,頓使桑瓊暗吃一驚,飛忖道:「該不會是兩個妖女吧?天下那有這種巧事……

  心念末已,左鄰房門已被推開,接著,一個嬌慵的語聲說道:「晤!房間還算乾淨,只是太窄了些。」

  桑瓊一聽那聲音,忍不住暗叫「苦也」!你不信邪嗎?天下居然真有這種巧事,那嬌慵語聲,正是陰雪珠。

  他停杯不飲,凝神傾聽,卻聞那店夥巴結地道;「隔壁一間比較寬大,可是姑娘來晚一步,已經被一位桑公子租去了,不過,那位公子只是單身一個人,如果姑娘們嫌這房太窄,小的可以去跟那位公子情商一下,兩下裡換一換。」

  桑瓊恨得牙癢,這小子只顧討好客人,一句話,竟把自己底細泄了個「涓滴不漏」,這樣一來,少不得又是一場糾纏打鬥。

  這時候,如果那店夥真的過來找桑瓊情商掉換房間,人在火頭上,說不定桑瓊真會一巴掌打掉他滿口牙齒。

  誰知也怪,那陰雪珠聽了店夥的話,竟像毫未留意,只漫應聲道:「咱們又不認識人家,怎麼好意思讓人搬讓呢!好在咱們也不一定要合住一間,這樣吧,我就住這一間,你再收拾一間給我妹妹就行I。」

  店夥忙道:『有有有!小的再替二姑娘另開一間房。」

  陰美珠笑了笑,道:「不須另找了,這兒不是一排三間客房嗎?既然當中這間已有人租去,咱們姊妹就住兩端的兩間吧廠

  店夥喜出望外,連聲稱謝道:「多蒙姑娘們體諒,小的就照姑娘們吩咐去辦,二位要需用些什麼?小的一併去準備。」

  陰雪珠道:「咱們趕路辛苦不願人打擾,你去準備些酒菜,分別送到房中,咱們吃過東西就該休息了。」

  店夥計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去安排,馬上送來。」

  陰雪珠又道:「這兒是二十兩銀子,麻煩你去鎮上替咱們添購一匹坐騎,買妥了,一併養在廊上。」

  店夥計道:「姑娘放心,此地牲口很賤,花不了許多銀子。」

  陰雪珠道;「多下來的賞給你了,記住咱們姊妹想早些歇息,沒有事,少讓人到跨院裡來吵鬧煩人。」

  店夥得了重賞,喏喏連聲而去,沒一會工夫,酒菜送到,並且回話馬匹也購妥了。

  陰山二女好像早己打定主意,兩人一左一右,分住桑瓊隔鄰,晚餐一罷,便各自掩門就寢,再無動靜。

  桑瓊倒不期納罕起來,這兩個妖女左右挾持不動聲色,莫非準備等夜闌人靜之後,再尋自己黴氣?

  正面交鋒,他並不畏懼,但這般與鬼為鄰,又不知道她們何時發動?川什麼手段?卻是世上第一一痛苦事。

  桑瓊哪有心思再吃酒,聽聽左邊,香息微微,陰美珠好像已經入夢了,再聽聽右邊,嬌鼾聲聲,陰雪美睡得更酣。

  他想破窗窺探,又擔心於禮有虧,想趁夜一走,又無以設詞,想睡不能安枕,甚至想放手一搏,也找不到對象,這滋味,真是生平第一遭嘗到。

  前半夜,他眼睜睜呆坐到子夜,後半夜,則盤膝跌坐養神,可是,往往被鼠行蟲鬧之聲所驚,憑良心說,何曾有片刻休息。

  折騰了整整一夜,豈料竟一點事故出沒發生。

  天亮後,桑瓊匆匆結帳,趁二女尚不起身,便飛騎離開了客棧。

  嘿!怪了,他高鎮不足十裡,後面蹄聲入耳,陰山二女又遙遙綴了下來。

  老方法,一點也沒變,不即不離,仍然是保持二十丈左右。

  白天就這樣緊跟不舍,入夜,也是依樣葫蘆,只要桑瓊前腳落店,二女後步准到,或隔鄰,或同院,反正住在同家客店裡,既不跟桑瓊爭吵,甚至連話也不講,對面相值,好像不認識一般。

  一連幾天下來,桑瓊已經熬受不住I。

  因為二女明追暗躡,不分日夜,令人食不甘味,寢不安枕,隨時隨地精神無法鬆懈,人,畢竟是血肉之軀,二女可以輪換著休息,桑瓊卻必須晝夜戒備,一個人挺可底,就算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也會拖垮了。

  這一天,已距風陵渡不遠。

  由晉人陝,須取道潼關折而向西,風陵渡在潼關北岸,乃是必經之地,渡過潼關,西向長安也就不過一二日路程了。

  桑瓊已經四天四夜沒有睡眠過,精神萎頓不堪,想到長安將近,不知能否截得住麥佳鳳,益感肩負沉重,勢非維持體力以應付未來的艱巨工作不可,正思覓一處安全的地方徹底調息一番,忽然間,蹄聲驟至,陰山二女免雙雙縱馬越過自己,搶先向風陵渡口而去。

  四天以來,二女始終尾隨馬後,此時突然搶去前面,自然是因將起潼關,不耐久耗,準備在桑瓊渡河之前,採取最後行動,以求奪回失物。

  但她們超越前馳,卻恰好給了桑瓊一次調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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