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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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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壽臣惶然拱手道:「于某愚昧,全仗夏爺妙計調度。」 夏玉珍得意地道:「你和陳宮主都是真刀實劍硬幹的英雄,若論用計鬥智,卻嫌太梗直了些,現在咱們先佈置一番,放下魚餌,等著魚兒上鉤吧!」 語聲微頓,回頭叫道:「霄護法,準備快馬辛苦一趟,咱們得知會陳分宮主,約期會攻天壽宮,打它一個措手不及。」 那濃須大漢應喏退去,不片刻,結束妥當,夏玉珍一面密令依計佈署,一面親筆寫好信柬,交由雷鳴連夜趕送第三分宮,同時暗將手下魔徒分批遣出,散佈在滄州城通衢要道,專候桑瓊入網。 何沖是辰牌三刻失手被擒,午後申刻不久,桑瓊已飛騎進入了滄州城。 自離燕京,桑瓊幾乎日夜不停,一路轉換著馬匹疾追,兩匹駿馬都已疲備不堪,竟未能追上何沖的馬車,心裡早有不詳預感,不過,他猜測縱有意外,也應該在接近嶗山的情況下才會及生,何曾料到未出冀境,已經生了變故,自然更想不到人妖夏玉珍在滄州布下陷阱,早在他距城十裡外,便得到了飛報。 桑瓊雖然經過喬裝,可惜那一身北宮裝束太醒目,一人攜帶兩匹駿馬,也容易引人注意,所以,當他人困馬乏抵達滄州,夏玉珍業已張網而待了。 滄州地當由冀入魯南北孔道,城中旅肆比鄰,商賈往來,市面繁盛,南北兩條大街上,一家挨一家全是酒樓客棧,這時正是午飯已過,天色猶未傍晚,要趕路的忙著動身,欲投店的急著禦載,街上騾馬穿梭,吆喝不輟。 桑瓊放轡沿街面過,心裡正盤算著是不是該落店讓馬匹休息一宿,忽然被一名迎街攬客的夥計挽住了馬口環。 那夥計滿臉帶著笑容,躬身攤手肅容,道:「爺台,乏了吧?小號有清靜上房,餓了嗎?小號有南北名萊,陳年佳釀,後廊生豆子浸過酒,專人侍候牲口,爺台愛惜腳力,歇夠了再上路可好?」 桑瓊見他口齒伶俐,不覺微傲一笑,頂著夥計手指望去,果然好一家開闊客店,並列三間鋪面,黑漆金字招牌,寫著「源發老店」四個宇。 他滿意地點點頭,目光下落,突覺醒中一亮,咦!那邊停靠在街邊的,可不正是何沖那輛馬車? 心中一喜,順手將馬韁遞給了夥計,丟鐙下馬,灑步進了店門。 源發老店中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進門正廳中二十多張桌子,大半坐著客人,桑瓊遊目掃視一遍,卻未發現何沖和于壽臣,便獨自尋了一張靠牆的空桌坐下。 另一名店夥趕緊抹桌按箸,問過需用酒萊,桑瓊含笑詢問道:「夥計,我跟你打聽一下。外面那輛馬車,可是客人坐來的?」 店夥計回頭望瞭望,點頭道:「不錯,是客人的車子,剛來了不久。爺台敢是想搭便車?」 桑瓊順口應道:「正是,我的馬匹太疲累了,事情又急,不能不趕路,煩你替我引介一下車主,要是順路,能搭上便車,另當厚謝。」 那店夥苦笑一聲,搖搖頭道:「爺台,您來的不巧……」 桑瓊道:「為什麼?」 店夥道:「這輛車是專程送一位客人去膠東的,不幸路途中趕急了些,車把式忽然病倒了,還虧那位好心的客人把他送到滄州城裡來……」 話未說完,桑瓊已駭然變色,急問道:「那客人呢?」 店夥道:「客人因有急事不能耽誤,將車把式交給了咱們掌櫃,留下銀子,囑咐代為延醫診治,自己只好另換快馬上路,剛走不到半個時辰。」 桑瓊暗驚不己,又問道:「你說那車把式只是得了疾病?人還活著?」 店夥露齒而笑,道:「自然活著,要是死了,咱們掌櫃那敢應承!」 最瓊略略松了一口氣,急忙推座而起,沉聲道:「那車把式現在何處?煩勞引路,帶我去看看。」 夥計詫道:「爺台要看他則甚?」 桑瓊塞給他一塊碎銀,低語道:「在下是由燕京天壽宮來的,這輛馬車和客人都系宮中逃犯,如今主犯雖然脫走,有那車把式也可交差,放心,在下只帶了他就走,決不會連累貴號。」 敢情「天壽宮」三個字的確響亮,那店夥一聽,大吃一驚,仔細向桑瓊打量又打量,呐呐道:「難怪那客人一刻也不肯多留,原來——」說著,把銀子急急退回,道:「小的不敢收受爺台的賞賜,小的這就去通知掌櫃……」 桑瓊一把按住,微笑道:「不必驚動,先把人認實在了,再告訴他不遲。」 那店夥沉吟片刻,終於點點頭,道:「爺台請隨我來!」 桑瓊尾隨店夥經向後面客房走去,經過店門,目光一掠那輛馬車,不覺又停了步,輕輕喚住店夥問遭:「那客人是什麼時候抵達?什麼時候離去?前後有多久時間?」 店夥怔了怔.答道:「大約是未牌以後來的,申牌剛過就走了,前後不足一個時辰。」 桑瓊望見那兩匹拖車的健馬猶自系在轅上,馬身汗潰塵土尚未洗刷,不期劍眉微皺,暗忖道:既然前後有了一個時辰,人已落店,怎的馬匹還沒有牽往後槽去洗刷上料呢? 不過,這疑點僅在腦中一閃即逝,因為解釋起來,理由也很多,譬如午間生意忙,照顧人都來不及,可能把這件小事忽略了。 當下並未在意,舉步轉入後院,可是,他一離開前廳,店內噪雜之聲突然沉寂下來,在座酒客都紛紛移動座位,由四面齊集往通道兩側,不僅截堵住店門通路,其中一部分甚至暗中取出了兵刃。 那店夥領著桑瓊進入後院,指著一間客房道:「那車把式就住在這一間。」 桑瓊輕推房門,竟是虛掩的,凝目望去,房中一張木床上,果然睡著一個人。那人擁被仰臥,臉色一片蒼白,正是何沖。 桑瓊心頭一緊,本能地跨步而入,但人未進門,卻聞到房中充斥著一陣異香,扭頭回顧,又發現那名店夥正偷偷將一粒藥投進口中。 劍眉又皺,疑雲又起。 那店夥沒待桑瓊發問,便搶著解釋道:「這是藥味,剛才大夫來看過病,咱們喂了他一劑藥,藥味還沒有散盡……」 他若不作解釋,桑瓊也僅只有些疑心而已,這一解釋,反而欲蓋彌彰,越發激起桑瓊的猜疑,當下縮身退了出來,冷然道:「在下最怕聞藥味,煩你先將門窗啟開,待藥氣散了,咱們再進去。」 那夥遲疑著應了一聲,只得依言進入房中,拉開了全部窗門,然後含笑道:「爺台請便,小的這就去叫掌櫃進來!」 桑瓊伸手攔住道:「別忙,咱們先看看他的病勢再說。」 店夥苦笑道:「爺台不是要帶人走嗎?這件事,小的作不得主,必須請示敝掌櫃才行!」 桑瓊哂道:「那也不須大急,假如人已斷氣,帶不帶走就難說了。」 店夥驚道:「爺台別說笑話,剛才吃藥的時候還是活生生的,怎麼台斷了氣?」 桑瓊道:「所以得先看個明白,再和掌櫃面談。」 那店夥無奈,搖搖頭走向木床,桑瓊迅速地游目向房外掃視一遍,閉住呼吸,緊跟而入。 房中餘香猶未散盡,那店夥直趨床邊,輕輕搖動床上的何沖,叫道:「喂!老大,醒一醒,有人來看你啦!」 何沖並未醒轉,但卻「唔」了一聲,似乎無力開口。 不過,這一聲輕「晤」!已經使桑瓊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實地,他猿臂疾探,一撫鼻息,發覺何沖的確沒有死去,滿腹疑忌,頓時消散,急忙低聲喚道:「何兄弟,你怎麼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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