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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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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上次南穀之失,怪我去晚了一步,事後你是怎麼喧排我的?這一次,我是全看你的,恕不參與。」 老叫化雙瞳一落,道:「你是料定老要飯辦不妥當,存心想看我的笑話?」 胖子道:「打賭是你說的,事情也是你攪的,咱們早有約定,東莊南穀歸我,西堡北宮歸你,談不上誰看誰的笑話,你請便吧!我還有我的事要辦哩!」 老叫化負氣地道:「好,咱們就各幹各的,老要飯天生窮命硬骨頭,你當我真會求你?」 聲落,一探手,抄起席上酒葫蘆,身形微仰,人已射出瓜棚外。 胖子沉聲叫道:「假瞎子,慢著——」 那老叫化身形已單出十丈外,聞聲一頓,空翻了個筋斗,一式「燕歸巢」,掠飛而回,手串青竹杖向瓜棚前一插,全身如「蔔」字般斜掛杖上,眯著眼問道:「還有什麼話說?」 胖子笑道:「我想問問你,準備往哪裡去?」 老叫化臉色一沉,道:「廢話,當然是去燕京,這還用問?」 語畢,竹杖暴點,形複又沖天拔起,向西北馳去。 胖子聳聳肩,自語道:「我就猜到准有此失,假瞎子自負聰明,看來卻傻得可憐,此時燕京有桑瓊和四燕去又何益?換了我,一定先往嶗山把人妖看住,別讓那賤物壞了大事……」 他一面自言自語,一面注意老叫化的身影,果然,話聲未落,那飛馳的人影已經改變了方向,繞過田壟,轉向東南方去了。 胖子掩口一笑,緩緩站起身來,撣了撣塵土,跨出瓜棚,邁步經奔向西北。 每當寫寅醜之交,曙色未露,長夜過半,也就是一夜裡最黑暗的時候。 這一段時間中,夜已經將盡了,天色卻沒有亮,已睡的好夢正甜,未睡的也精疲力竭,無論精神和體力,都在最松的狀態之下。 聳立在燕京郊外永定河畔的天壽宮,這時正燈熄人靜,宮門前長夜高挑的兩隻號燈,也剛由一名阿欠連天的巡夜人摘取下來。 轉眼就要天亮了,值夜弟子都暗自籲了一口氣,等著交班下去睡回頭黨! 誰知就在這五鼓雞鳴天未明的時候,宮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劇的車輪聲,一霎眼,由燕京城那一方,駛來了一輛雙轅馬車。 車上雨篷密垂,不知內載何物,駕車的是一個青衣壯漢,風帽低壓,遮住大半個面孔,其餘半張臉,也被汗漬塵土所掩,兩匹套馬通體大汗,就像剛從水裡撈出米的一樣。 顯然,這輛馬車是經過長途疾駛,連夜趕到天壽宮來的,如此急迫,自然是有緊急事故。 車到宮門前,那駕車大漢猛地勒住革韁,人未離座,就在車轅上以手攏唇,大聲向門樓叫道:「開門!開門!請快些開門!」 門樓上值夜弟子剛坐下歇息,登時被呼叫之聲驚起,扶著樓欄向下張望,黑黝黝又看不真切,心裡都老大不悅。 其中一個厲聲問道:「什麼人?幹什麼的?」 駕車大漢答道:「小的是保定府源通車店的夥計,特地為大壽宮送兩位客人連夜趕來,請開門接接手。」 值夜弟子喝道:「什麼客人?怎不見下車答話? 駕車大漢答道:「兩位客人都負了重傷,現在還昏迷未醒!」 值夜弟子本就一肚子不高興,聽了這話,勃然大怒,破口罵道:「瞎了狗眼的東西,這是什麼所在?半夜弄來兩個死人,你是存心觸黴頭是不?趁老子沒開門,你他媽的能滾多遠快滾多遠,別叫老子捉住割了你的舌頭。」 駕車大漢道:「小的說的是實情,這兩位客人都是宮裡的朋友,在保定府附近被人打成了重傷。」 門樓上叱道:「去你媽的蛋,沒名沒姓,咱們天壽宮沒有這種膿包朋友,趁早拖回去!」 駕車大漢道:「客人在傷發之前,曾說過他姓桑……」 門樓上罵道:「姓柳也不中,咱們不認識這一號朋友——」 但旁邊另一名弟子卻忽然心中一動,連忙攔住道:「老林,先別急躁,既是姓桑,別是金陵臥龍莊來的,讓我仔細問問他。」 先前一個哂笑道:「你甭聽他胡謅,臥龍莊桑莊主是何等人物,會被人家打成重傷,還用馬車送到燕京來,這話誰信?」 那人道:「無論是不是,問問總不要緊。」 兩人正議論著,身後突有人冷冷叱道:「什麼事在這兒爭論喧嚷?」 兩名值夜弟子回頭一看,都不禁打個寒噤,原來牆垛上不知何時挺立著一條纖細人影,紫衫飄揚,背插長劍,竟是素以禦下嚴峻出名的紫燕歐陽情。 兩人亡魂出竅,急忙抱拳躬身道:「回姑娘的話,宮外來了一輛馬車,聲稱是載送兩位重傷客人而來,並且說其中一位客姓桑,小的們不敢遽信,正在盤問。」 歐陽倩輕「哦」一聲,「人呢?」 值夜弟子答道:「現在門外車上。」 歐陽倩嬌軀微閃,掠至前樓,俯首向下一望,略為沉吟,便揮手道:「亮燈!開門。」 刹時間,號燈複明,宮門也緩緩啟開,紫燕歐陽倩親持一盞夜明燈,側身立在門旁。 那駕車大漢抖動長鞭,一聲吆喝,驅車直沖了進來。 歐陽情纖手一探,迎頭挽住馬口環,嬌喝道:「站住!」 香肩微沉,真力遽發,兩匹健馬竟被他硬生生扯得停了下來,空自揚蹄嘶鳴,無法移動半分。 駕車大漢暗暗咋舌,低聲道:「姑娘,救人要緊,兩位客人都快咽氣了。」 歐陽倩充耳不聞,自顧凝目問喝道:「車由何處來?你怎知道負傷客人是天壽宮的朋友?是誰雇你載送到這兒來的?」 駕車大漢答道:「小的是保定府源通車店的把式,因為送一車貨物去石家莊,回程時發現兩位重傷客人倒臥路邊,客人說:「他們是燕京天壽宮的朋友,囑咐小的將他們送到燕京來,小的就連夜趕來了。」 歐陽情聽罷,黛眉微皺,低喝道:「挑起車簾,讓我看看。」 一名弟子應聲上前掀開車簾,另一名掌燈湊近,紫燕門目向車中一望,花容頓變…… 那車把式說得一點也不錯,車內果然蜷臥著兩人,其中一個用厚毯緊緊裹著身軀,蜷曲在角落裡,人貌無法分辨,但紫燕卻一眼認出那仰臥著的一人,正是桑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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