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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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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貞貞道:「總宮遠在千里之外,我失去龍劍,不過是前天發生的事,信鴿再快,也不可能報訊如此迅速,而且,四師兄昨天已被我藉詞逼走,今又突然返回,更令人可疑。」 麥佳鳳道:「但此箋由總宮信鴿傳來,還有封緘錫管,總不會假。」 路貞貞道:「四師兄是從總宮來的專使,很可能隨身攜帶著封緘錫管,信鴿又是今晨才發現,誰知道是不是從總宮飛來?再說,即使急令是真的,回到總宮面見師父,我仍有分辯的機會,你這不是逼我有口難辨了?」 麥佳鳳誠摯地搖撼著她的雙臂,道:「管他真也好,假也好,司馬青臣若尤所恃,怎敢矯命妄為,反正你已經無法再跟他們相處,倒不如棄暗投明,擺脫泥淖,咱們也可以永為摯友,這正是千載良機,貞姊姊,你還猶豫什麼?」 路貞貞淚水滂淪,連連搖頭道:「不能,不能!授藝之情猶可棄,養育之恩不可忘,烏有反哺之情,羊有跪乳之義,鳳妹,如果你是姊姊,你能這樣忍心嗎? 麥佳鳳啞口無以為詞,不禁歎道:「姊姊不忘舊恩,令人難再相強,可是,我已經殺了人,雖悔無及,如何是好?」 路貞貞道:「事已至此,只有山姊姊來承擔了。」 說著,從壁上摘下鳳刀,塞在麥佳鳳手中,含淚義道:「作為姊妹,索性都成全了你吧,你先在樓上等一等,我去前宮之後,你再從後窗脫身。」 麥佳鳳被感動得痛哭失聲,撲倒在路貞貞懷中,硬咽道:「姊姊,我捨不得你,你不走我也不走,寧願跟你同去祁連總宮,生死都和姊姊一起……」兩人相擁而泣,竟是難捨難分。 路貞貞熱淚縱橫,卻不斷用絲絹替麥佳鳳拭淚,柔聲勸慰道:「妹妹,不要盡說假話,你是千金之體,又有滿身血仇,不比苦命的姊姊沉淪邪道無力自拔,聽姊姊的話,快別哭了,再哭姊姊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麥佳鳳早已衣襟盡濕,越發痛哭不止。 正在這時候,前宮突然響起一陣亂鐘…… 路貞貞霍地推開麥佳鳳,沉聲道:「警鐘已嗚,大約是桑少快到了,鳳妹妹,若念今日情份,快去攔住他們,請他們暫時退出百丈峰,別再逼我左右為難,我必須先走一步,鳳妹珍重!」 說完,匆匆舉袖拭淚,疾步下樓而去。 麥佳鳳追到樓口,已不見路貞貞人影,於是忍悲拭淚,帶著那柄鳳刀,匆匆離開了後國。 魔宮內外業已戒備重重,但後國卻仍然十分寧靜,除了園門守衛武士,侍女們大多隨路貞貞往前宮去了,偌大花園顯得空無人蹤。 麥佳鳳不願驚動園外武士,便由後牆飛越而出,繞路奔到宮門前廣場,遠遠望見魔宮官門尚未開啟,廣場上卻人影幢幢,站滿了九靈幫的弟兄。 桑瓊儒衫飄揚,挺立陣前,羅天奇緊隨身側,手裡捧著那柄龍劍,其餘雲嶺雙煞、霹靂神葛森、鬼偷邢彬腳下,倒臥著兩隻通體白毛的怪獸,正是那兩頭異種雪狒。 初升的旭輝,投射在他們臉上,場中六條好漢,一個個木然挺立,滿臉凝重之色。 麥佳鳳直看得心血沸騰,兩行熱淚滾滾拋落,激動地低喚了一聲「桑大哥——」張開雙臂便向桑瓊撲去。 路貞貞離開後窗,芳心已碎,踉蹌奔出園門,一顆心仍然留在小樓之上,她不知道麥佳鳳會不會照自己的囑咐行事?更不知道桑瓊會不會依言撤走?而前宮警鐘,猶自聲聲不輟,仿佛每一聲都敲在她零亂的心葉上,她一向以鎮靜沉著自負,此時竟感到心悸神搖,慌張無計。 轉過通往前宮那座長廊時,迎面又遇見一名飛步報訊的值勤武士,路貞貞趁機止步,把紊亂的思緒冷靜了一下,先向身後一名侍女吩咐了幾句,待那侍女轉身奔回後園,然後才冷漠地詢問報訊武士道:「敵人又有什麼舉動嗎?」 武士垂手答道:「九靈幫已在宮門外列陣等候,尚無進一步舉動,值勤弟子怕敵人突然闖人,業已掩閉宮門,全宮武士也齊集正殿恭候派遣了,請宮主速往。」 路貞貞淡然一笑,頷首道:「很好!臨敵必須鎮靜,你們儘管放心,一切都有本座負責……」 微微一頓,寒著臉又問道:「司馬少使現在何處?」 武士應道:『也正在殿聽候。」 路貞貞沉吟了一下,道:「你去請司馬少俠往殿后書房相見,同時傳令待命武士不得擅離,靜候本座號令。」 那武士躬身應諾,如飛而去,這時候,那名侍女也恰好由後國急急趕回,慌張地叫道:「不好了,麥姑娘趁宮主離開,奪去鳳刀,並且傷了人,現在已經逃走了。」 路貞貞故作一驚,喝道:「胡說,本座離開時,曾將鳳刀交給秋菊,叫她看守著麥桂鳳的。」 那侍女情急分辨道:「婢子不敢謊報,秋菊已被擊斃樓廊上,麥佳鳳和鳳刀都已失蹤……」 路貞貞揮手道:「傳令封園,她毒傷尚未痊癒,必未去遠,且等退了前宮敵人再仔細搜查。」 這番掩耳盜鈴的話,不過是說給其餘隨侍丫頭們聽的,其實,路貞貞心裡卻暗暗籲了一口氣,頓時泛起一陣既欣慰又慚愧的複雜情緒。 麥佳鳳攜帶鳳刀脫身,使她心裡放下一塊大石,然而,失去風刀,徇私縱敵,又使她覺得愧對師恩,她雖然得到一位閨閣知己,卻在自己坦蕩潔淨的心靈深處,罩上一層陰影,往事已矣,將來是禍是福?誰又能給她解答? 活了二十年,她第一次感受到友情的溫暖,也第一次覺得辜負了養育自己成人的師父。 路貞貞心煩意亂,加快步子走進正殿後側那間幽靜的書房,司馬青臣已經滿臉詭笑停立而待。 他笑得古怪,令人莫測高深,路貞貞心頭微震,就像已被他看穿了秘密似的,於是,臉色一沉,冷冷問道:「你已經離開百丈峰,又回來幹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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