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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麥佳鳳憤然便欲發作,但想想自己確屬失手被擒,若非路貞貞施救,性命名節都不知將落得何等境界,她既然救了自己,即使用以交換龍劍,又有什麼不應該呢?

  平心靜氣一想,滿腔怒火盡化苦笑,黯然一聲輕歎,搖搖頭,道:「現在我才明白了,原來所謂一見投緣,願成姊妹,所謂閨中摯友,推心置腹,只不過是你交換飛龍劍手段而已,可笑我竟信以為真了……」

  路貞貞急急截口道:「不!你誤會了,我那些話句句發自肺腑,絕沒有半分虛假。」

  麥佳鳳道:「難道以劍換人的條件倒是假話?」

  路貞貞道:「自然也是真的。」

  麥佳鳳苦笑著一聳香肩,道:「那我就不懂蔔…」

  路貞貞親切握住她的手,正色道:「這兩件事都不假,但你我結交是私,爭取龍劍卻是公,我身受師父教養厚恩,不能不為他老人家盡心盡力,再說全宮上下數百人由我統禦,我要使你平安離去,又怎能不設法堵塞悠悠眾口。」

  麥佳鳳漠然道:「謝謝你設想的周全,可是,你卻忘了麥佳鳳也算名門後裔,未必願意接受這份盛情,而且我不妨再提醒你一句,龍劍鳳刀對桑大哥也一樣重要,咱們決不會送給你的師父。」

  路貞貞怔了一下,忽然笑道:「我只求你能諒解,就心安了,至於刀劍誰屬,可以等明天較技決定……」

  麥佳鳳挑眉道:「你真的要跟我一戰?」

  路貞貞道:『咱們姊妹切磋一番,有何不可?

  麥佳鳳道:「可是,別忘了咱們是生死決戰,並不是切磋武功。」

  路貞貞笑道:「你願意怎樣做,誰也無法勉強,不過,我想我是不會下毒手的。」

  麥佳鳳凝容道:「既然公私劃分,臨敵之際,便不能留情,你別以為我會將刀劍拱手相讓……」

  路貞貞嬌笑不已,道:「好啦!明天的事等明天再說吧,至少咱們現在還是要好姊妹,犯不上先爭得面紅耳赤的,我已經吩咐侍女準備酒菜,咱們盡這半日一夜,痛痛快快敘一敘。」

  麥佳鳳方欲再說,侍女已入室報導:「酒菜俱已齊備,請宮主示下席設何處?」

  路貞貞點點頭道:「送到樓上來,咱們就在外間吃。」

  侍女應聲而去,片刻間,陸續送上一席精緻酒筵,滿滿擺了一桌。

  路貞貞揮退侍女,親自按筷斟酒,然後收斂了笑容,真摯而淒惋地說道:「浮生二十載,今天才知人間尚有值得歡樂的事,鳳妹妹休嫌簡慢,願將這半日歡笑,留待百年後追憶。」說著說著,秀眸中已凝聚廠盈盈淚光。

  麥佳鳳不知被什麼力量推使,竟心酸難禁,不忍峻拒,柔順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人玉喉,兩人都被那強烈的酒液嗆得嬌喘淋淋,幾乎緩不過氣來,兩張玉脂般粉頰上,同時飛起了紅雲。

  麥佳鳳喘息道:「我從小不會喝酒,更沒有幹過杯,你呢?」

  路貞貞噙淚而笑,也搖頭道:「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沾酒,原來酒的味道是辣的。」

  「貞姊,咱們會不會喝醉?」

  「我也不知道,猜想大約不會吧,沒聽他們喝酒的男人都說『酒逢知已乾杯少』嗎………」

  兩個滴酒不沾的少女,邊談邊飲,壺中空了又滿,滿了又空,不知不覺都已玉頰配紅,有了七八分酒意。

  俗語說;借酒澆愁愁更愁。

  麥佳鳳和路貞貞,一個是家園被毀,父兄慘死,一個是人海棄嬰,身世淒涼,更何堪今宵把盞結摯友,明朝仗劍成仇,那灼人的酒液,如何能沖淡內心的隱憂?

  酒人愁腸,百感並生。兩人互訴衷曲,時而縱情歡笑,時而相擁悲泣,酒意越濃,傷感越重。

  歡娛嫌夜短,寂寞恨更長,轉眼間,才從西天沉下去的夕輝,又變成由東方升起的晨光,姊妹倆猶在低語呢哺,傾吐著說不完的私心話兒。

  「篤!篤!篤!

  突然,一陣急劇地敲門聲,打斷了末盡談興,路貞貞星眸微抬,見窗外才現出朦朧的魚肚色,不覺頗有慍意,冷冷喝道:「什麼人?」

  門外急促應道:「宮主醒了嗎?稟宮主……」

  路貞貞沒等話完,截日叱道:「沒有醒,先退下去,辰刻未到以前,不許來嚕蘇。」門外寂然片刻,終於輕輕移步離去。

  麥佳鳳凝目癡注窗外,幽幽輕歎道:「時光過得好快,仿佛才黃昏,原來已經天亮了。」

  路貞貞略一皺眉,舉手拂去昨夜留下的淚浪,道:「還早呢,別管天亮天黑,咱們談咱們的。」

  麥佳鳳黯然道:「更漏無情,總有時盡,你我縱然知己,無奈各人有各人的際遇和苦衷,你拋不了師徒恩情,我忘不了毀家血仇,蒼天何其殘忍,竟叫兩個仇人,偏偏結成朋友……」

  路貞貞道:「鳳妹又提這些傷感煩人的事了,人生苦短,許多人活廠幾十年,臨死也沒個知己朋友,今宵能與鳳妹結識,平生願足,死無所憾,還管那些恩仇則甚!」

  麥佳鳳道:『咱們總不能叫時光停頓,眼看天已大亮,貞姊姊,你就不為今天的勝負約會打算打算嗎?」

  路貞貞爽然道:「我早已打算好了,帥恩友情,勢難兩全,只有聽天由命,走一步是一步。」

  麥佳鳳道:「難道不能想個兼顧之法?」

  路貞貞搖頭不語,面色一片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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