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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前面正廳中,司馬青臣和追魂郎中馬文魁正焦急地等候著,見了路貞貞,急忙依禮問候,馬文魁迫不及待從袖中抽出一紙密柬,低聲道:「本宮信差剛由飛鴿呈報,據說金陵分壇已經叛變了………

  路貞貞駭然問道:「金陵分壇怎麼樣了?你再說一遍。」

  馬文魁歎道:「密柬在此,請姑娘親自過目。」

  路貞貞接過密柬,匆匆展閱,粉臉登時變色,目光向左右掃了一遍,沉聲道:「何沖的人呢?」

  司馬青臣接口答道:「也許他已經知道敗露,如今業已遁匿不見,剛才咱們獲訊搜尋賓館,他昨夜就潛逃了……」

  路貞貞一跺蓮足,道:「你們也真糊塗,怎麼事先竟毫無警覺,居然還帶他親來頒獎,該死!該死!

  司馬青臣赧然道:「事出突然,誰料得到那匹夫競懷鬼胎,不然,昨夜他插翅也飛不去!」

  追魂郎中馬文魁輕聲道:「如今亡羊補牢,尚未太遲,趁全山正戒備搜尋敵人,老朽料他還沒有逃出百丈峰……」

  話未完,路貞貞猛可心中一動,急忙截口道:「不好!他既已叛宮降敵,又到百丈峰來幹什麼?必然也為了那一刀一劍,你們快分頭截守下山通路,別被他趁亂下手。」

  匆匆說完,拂袖而起,疾步向後園奔回。

  趕到園門口,迎面與一名侍女撞個正著,那侍女滿瞼張惶神色,急急道:「姑娘,不好了,何分壇主突然闖進後園,把那老賊頭救走了……」

  路貞貞叱道:「你們都是死人麼?怎會被他得了手去?」

  那侍女哭喪著臉道:「婢子們擋不住,因為,他手中刀劍太鋒利,兵刃一碰就斷,才被他傷了許多人,奪路逃脫了!」

  路貞貞追悔不迭,仰面望望天色,業已曙光初露;銀牙一挫,恨恨道:「帶著一個負傷的人,諒他走不快,咱們追!

  話聲甫落,一揮手,親自領著四名待女,繞牆急追了下去。

  原來鬼偷邢彬盜劍失手被擒,雖然搶先放出號彈,何沖並未離去,他一心全意在龍劍鳳刀上,早將生死置諸度外,號彈發出不久,侍女們奉命鳴鐘搜山,正應了「顧遠忘近」的俗話,反被何沖趁亂潛進後園。

  那時候,勾魂仙娘路貞貞尚未離開後樓,何沖匿藏在樓外一直苦無出手機會,偏巧金陵信鴿抵達,馬文魁將路貞貞請去前宮,何沖見機不可失,冒死登上樓頂,先取了龍劍和鳳刀,仗著神兵利器,一口氣殺散看守鬼偷邢彬的侍女,奪路而出。

  但是,鬼偷邢彬被路貞貞掌力震傷內腑,真氣渙散,竟無法提氣縱躍,便催促何沖道:「你既已奪回刀劍,還是快些逃下山去要緊,老偷兒寧可暫陷魔宮待援,別連累你也脫不了身。」

  何沖卻不願舍友自顧,道:「不要緊,我可以背你一起走,只要能下了百丈峰,就不怕了。」

  鬼偷邢彬一再催他快走,何沖不從,用一條衣巾,將老偷緊緊縛在背上,一手提刀,一手執劍,鼓勇向山下硬闖。

  一路上,全仗刀劍鋒利,無人攔擋得住,從後園殺開一條血路,初時尚還順利,漸漸聞聲而至的魔宮高手增多,人牆重疊,不下百余名,何沖銳氣已失,殺不勝殺,行動便慢下來。

  奔行一緩,圍截的魔黨也就更多,行動越受阻滯,何沖奮力衝殺,未到半山,業已遍體鱗傷,渾身都濺滿了血污,真氣也耗失大半。

  鬼偷邢彬看見不妙,沉聲道:「老弟,不能再徒逞意氣了,把我留下,或許你還有脫身的希望,否則,咱們都只有一條死路!」

  何沖充耳不答,仍舊咬牙支撐,拖著沉重的腳步,一寸一尺向山下沖去。

  鬼偷邢彬激動得熱淚盈眶,又道:「聽老偷兒一句話,你把我留下來,魔崽子們未必會殺害我,假如你我全被擒回,反而吉少凶多,老弟,你應該替幫主想想,刀劍失而復得絕非輕易,如果再丟了,咱們就算活著,現有什麼臉面再見幫主?」

  這番話,頗使何沖猶豫難決,老偷兒說得不錯,人亡劍亦失,何如先顧刀劍,但要他臨危捨棄老偷兒,自顧性命逃走,卻是他不願也不忍為。

  心念電轉,終於還是一咬牙,道:「你不要擔心,我……我還有自信能活著殺透重圍,連人帶刀都不拋棄……」

  剛說著,忽聞長嘯聲起,兩條人影疾如電掣般從後追到,竟是追魂郎中馬文魁和司馬吉臣。

  司馬青臣身形落地,立即傲笑道:「何沖這麼不告而別,豈非太無情了?」

  馬文魁卻喝令魔宮高手退開遠遠監視,自己從腰際解下一條軟杖,振腕抖動,陰哼道:「不識抬舉的叛賊,司馬少俠何必跟他多費唇舌,乾脆擒回去淩遲處死,以戒效尤。」

  司馬青臣搖搖手道:「馬護法不要急,我跟何兄關係不同常,多少要替他轉園一二……」

  何沖聽了這話,怒火狂熾,切齒作聲,幾乎把滿口鋼牙碎,刀劍一錯,便待猛撲上前——

  鬼偷邢彬沉聲喝道:「老弟!強敵當前,萬萬不可躁急,中他激將詭計,勢迫至此,先放我下來,讓老哥哥替你掠陣。」

  何沖如聞當頭棒喝,飛忖道:不錯,淫賊武功本強,不可率躁進,為大局,為私仇,都該忍耐,沉著應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壓抑下心中怒火,依言解下了老兒,順手將鳳刀交給邢彬,一面凝神待敵,一面藉機凋息。

  司馬青臣見了吃吃笑道:「何兄是聰明人,為什麼做這種事呢?小弟念在公誼私情,都能體諒何兄內心的苦悶,只要你意繳回刀劍,天大的事,小弟都替你擔待了,絕不會傷你一肌發,你看如何?」

  何沖恨極反而沉默,只當他放屁,閉口不答。

  司馬青臣皺皺眉,又笑道:「小弟純出摯誠,何兄縱不著弟薄面,也該想想嫂夫人的情義……」他是句句暗揭隱痛,其心,全因何沖手裡多了那柄斬金截玉,削鐵如泥的神劍。

  司馬青臣奸猾成性,武功義獲曹克武親傳,論功力,何沖非敵手,但如今利器在握,武功雖高不能近身,這情形自然不同日而語,所以,司馬青臣表面故作勸阻,語中暗含冷箭,要使何沖一怒出手,以便覓機奪劍。

  何沖咬牙隱忍,任他譏嘲諷刺,充耳不聞,直到內腑凋息完,才一揚濃眉,切齒罵道:「淫賊匹夫,你說夠了吧?奪節之仇、辱妻之恨,何某今日要跟你本利算清。」

  司馬青臣抖肩哂笑道:「何兄太想不開了,令妻正年方少,嬌娥匹配魯夫,已經委屈她,更何堪孤裳冷被,鴛枕長空,小兄不過是憐香惜玉,替何兄代勞……」

  一語未畢,何沖墓地發出一聲怒叱,龍劍疾抖,飛撲面上。

  隱藏在心靈深處的屈辱,憤恨,這一刹那間,都化作密密層層劍花劍雨,瘋狂般卷了過去,長劍展處,霞光盤旋,其勢宛如排山倒海,恨不能在辱妻仇人身上紮上千百個窟窿。

  司馬青臣也知不能硬摘其鋒,長笑聲中,側身一轉,閃開了半丈多,陰聲道:「何沖,我勸你再冷靜想想,一人叛宮,罪及妻孥,難道你就不為遠在總宮的愛妻留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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