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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金錢豹辛倫大聲道:「桑少俠,咱們大哥並非客套的,只要少快不嫌拙魯,在下也願追隨同往金陵效力。」

  桑瓊忙道:「這卻決不敢當,二位外居西川,與神機堡近在咫尺,堡中又正需人手,在下豈敢掠人之美。」

  鄭玄哈哈大笑道:「桑少俠快人快語,竟把老朽心腹的話都說出來了,辛老大。你們兄弟也該有點良心,何苦舍近而求遠!」

  眾人都被這話引得大笑起來,又談了些今後聯絡的方法細節,一席酒才盡歡而散。

  桑瓊和三燕在神機堡住了一夜,第二天便連袂告辭,鄭重依依不捨,重又置酒踐別,千叮萬囑訂了後會之約。。

  臨行前,桑瓊親自去安頓何元慶的地方探視,無限追悔地道:「我也是遭受喪家之痛的人,早知內情,何忍害你落得如此慘狀,你好好調養著吧,只等臥龍莊重建,我就派人來接你去金陵居住,誓盡全力使你們妻兒骨肉團聚,以贖今日罪戾。」

  何元慶傷處已經敷了藥,性命雖然保全,終日只能蜷臥床榻無法行動了,聞言落淚說道:「少快活命厚恩,何元慶卻圖報無力,情非得已,還求少俠曲諒微衷。」

  桑瓊歎道:「你不願累害妻兒,乃是人之常情,換了誰也不例外,我只慚愧對你太過分了。」

  何元慶哽咽良久,忽然揩淚差別道:「少俠離開神機堡,是否先返金陵?」

  桑瓊道:「是的,你有什麼事嗎?」

  何元慶遲疑了一下,從袖中取出一封密封書信,道:「我有一位遠房堂弟,名叫何沖,在金陵城中經營一家綢緞莊,已有多年未通音訊,不知近況如何,少俠得便,能否為我帶這一封家書去?」一

  桑瓊笑道:「這只是舉手之勞,有何不能?我一定替你帶到就是了。」說著,伸手欲接那封書信。

  何元慶突然一縮手,卻不肯立即將書信交付,反而凝重地道:「請少俠先答允我四件不情之請。」「

  桑瓊微微一怔,笑道:「好,你說吧!」

  何元慶道:「第一件,書信須由少俠親手面交,萬勿經過他人。第二件,未見到何沖本人,決不能提及這封信和我的下落。第三件,如果何沖已經離開原址,書信便須焚毀,第四件,少快一到金陵,務請儘快前往,不可延耽。」

  桑瓊詫異地眨眨眼,笑著頷首道:「看來這封家書不但重要,而且有急事?好的,我照你的話去做便了。」

  何元慶舉起雙手,顫抖看把信交給了桑瓊,不知為什麼,忽又熱淚奪眶而出,便咽道:「何某身入邪途,自知罪孽深重,萬死也是應該的,少快宏量赦免殘命,更憫于矜全,此恩此德,雖粉身難報萬一,但為了弱妻幼兒,至今有口難言,昨夜我苦思通宵,實感虧負少俠太多,寸心疚作,如芒在背……」

  桑瓊忙攔住安尉道:「好端端的又提這些話則甚,誰都有妻兒骨肉,我說過了,咱們深深體諒你的苦衷,決不會怪你的。」

  何元慶感激的點點頭,道:「書信重要,盼少俠緊記此言!」

  桑瓊答應著收妥書信,又寬尉一番,這才告辭動身,會齊北宮三燕,並劍魔甘道明靈樞,離開了神機堡。

  因為護靈而行,乘馬不便,桑瓊和三燕從成都雇船順大江而下,直至巴縣換船的時候,卻聽到南穀的消息。

  江湖轟傳,半個月以前,嶺南太陽谷部分日月武士忽然反叛,深夜縱火焚穀,爆發血戰,穀主「太陽神刀」麥承君被刺身亡,二龍一風也各受重傷,死在混戰之中,大火整整燒了三天兩夜,全谷盡成焦土,威名赫赫的南穀,從此瓦解冰消,步上了東莊覆滅的後塵。

  桑瓊和三燕全被這駭人聽聞的消息驚呆了,他們雖然預知南穀將有變故,卻料想不到變故竟會如此巨大,尤其麥家父子四人盡遭殺害,多年基業蕩然無存,這悲慘的下場,實在太出人意外了。

  桑瓊憶及「萬梅山莊」初遇麥家兄妹,「落鳳峽」患難相共,終成摯友;記得臨別之時,麥佳鳳還殷殷致意,互訂後期,誰知一別竟成了永訣……

  往事歷歷,如在昨日,桑瓊滿腔悲痛,都化作滾滾熱淚,仰天浩歎,追思無限,一路催舟兼程東下,飛帆千里,第七天就趕到了金陵。

  石頭城巍峨依舊,故地重臨,感觸更深,這兒,是桑瓊和歐陽玉兒童年嬉戲的地方,一樓一角,一街一巷,都曾留下他們永難淡忘的足跡,如今景物依然,兒時伴侶也重聚了,但十年歲月,人世變遷,卻在兩顆純真無邪的心靈上,烙下了痛苦的痕印。

  船隻尚未攏岸,歐陽玉兒憑艙眺望,眸中早蓄了滿眶淚水,一時百感交集,是悲?是喜?連她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移舟近岸,剛系好纜索,搭妥跳板,岸上忽然迎過來一名青衣漢子,向船家一拱手,笑問道:「老大多辛苦了,從哪兒來?要往哪兒去?」

  船老大連忙還禮道:「不敢當,我們是由川江直放金陵的,朋友有何見教?」)

  那青衣漢子道:「難怪老大不知道,如今金陵船幫不比從前,凡是泊岸船隻,都須按冊登記,這是新近訂的規矩。」

  船老大哦了一聲,問道:「請問要登記些什麼?」

  青衣漢子道:「來蹤去處,載客運貨,客人的姓氏,都要登記人冊,隨時送到上面去審查。」

  桑瓊正在艙門前,聽了這話,不禁大感詫異,接口問道:「這是誰訂的規矩?」

  青衣漢子答道:「是九靈幫新頒令諭。」

  桑瓊一愣,忍不住和三燕交換了一瞥詫訝的眼色,微微一笑,道:「咱們常在金陵往來,怎麼從沒聽過九靈幫這個名字敢情是新成的幫派?」

  青衣漢子道:『不錯,正是新成不久的幫派,但如今大江船幫,已經統歸九靈幫轄制,連巢湖龍船幫的船隻也不例外。」

  桑瓊霎霎眼,笑道:「看來這個九靈幫倒是霸道得很,不知它總舵設在何處?由什麼人主理全幫事務?登記的冊子,要交給誰審查?」

  那青衣漢子不悅道:「你是搭船的客人,只管照規矩登記,何須問得這樣詳細?難不成你倒反要咱們向你登記麼?」

  船老大見他已有不悅之色,急忙低聲勸解道:「公子就照實告訴他們吧!江湖幫派是不能得罪的。」

  桑瓊傲然一笑,道:「我偏要得罪他們試試看。」接著,揚目對那青衣漢子道:「煩你回報一聲,就說我這位客人不肯登記,九靈幫既非官府,意敢苛擾商民,叫那主事的人到這兒來見我,我要當面問問他!」

  船老大嚇得臉上變了色,急道:「公子爺,使不得——」

  桑瓊道:「不用害怕,有我在,諒他們不敢。」

  岸上那青衣漢子早已怒不可遏,目光打量著桑瓊所佩刀劍,冷哼道:「朋友,別仗著你是會家子,有種的不要躲,回頭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桑瓊沉聲叱道:「你再敢饒舌,我就先割下你的舌頭。」

  青衣漢子一縮身,恨恨地哼了兩聲,如飛而去。

  船老大見那船幫子含恨離去,不禁大感焦急,顫聲說道:「公子爺,你這個禍闖大了,沿江臨湖各碼頭,船幫的勢力最大,這批人比衙門當差的還難惹,動輒聚眾行兇,殺人就像宰雞一樣不當回事………」

  桑瓊哂道:「鼠胚之輩,何足畏懼,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動了我。」

  船老大哭喪著臉道:「就算公子會武藝,他們不敢拿您怎麼樣,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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