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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梁金豪憋了一肚子疑團,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只好在前領路,兩人一先一後,進人了大街。

  三河鎮本不甚大,總共只有一條石板大街,其餘皆是狹窄小巷,房屋零亂錯落,極難辨識方向。

  梁金豪領著桑瓊,轉過兩條窄巷,略一審度,便指著一棟破舊矮屋道:「就是這一間了。」

  桑瓊閃目打量,但見那破屋又矮又小,占地不足二丈見方,泥土為牆,茅草覆頂,一扇低矮的小門前,有一塊三尺多寬的空地,勉強算是個院落,臨街一面,插著幾十枝枯竹,就是一道圍牆了。

  這地方,偏僻而簡陋,分明是貧苦鄉民的棲身之處,平時誰也不會注意到這麼一間破屋,以至屋中出了命案,放著兩具屍體,迄今猶未被人發覺。

  桑瓊劍眉微皺,低問道:「你身邊帶著火把子沒有?」

  梁金豪道:「有!可要屬下亮火進去查看……」

  桑瓊道:「不必了,你只守在外面,別讓人擾亂我就行了。」

  梁金豪點點頭,取出火把子遞給桑瓊,自己卻遲至陰暗處,屏息而待。

  ◇第二十五章 愧悔留書

  桑瓊越過竹籬,迅速地繞屋一匝,見破屋除了一扇矮門,別無視窗,附耳門上傾聽,屋中毫無聲息,舉手輕推,木門也是虛掩的。

  他深吸一口真氣,閃身進了破屋,目光疾掃,屋裡尚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味,進門處,是一間簡陋的客室兼飯廳,只有兩張舊椅和一張木桌,其中一張椅上,赫然躺臥著一具屍體。

  桑瓊並未燃亮火摺子,身軀疾閃,又進了內間。

  這一間半為臥室,也是廚房,屋角放著幾件炊具,另一邊則設置了一張寬大竹床,床上被褥淩亂,一具死屍橫在床中,頭部虛懸在床沿邊,地上積了一大灘血水。

  不錯,破屋中的確是有兩具死屍,而且依稀可以分辨得出,外面椅上,是個男人,裡面竹床上,卻是個女人。

  桑瓊心頭暗暗一沉;隨即晃亮了火折。

  火光閃現,才看清那兩具死屍雖然一內一外,死法卻一般無二,俱是天靈蓋被人以重手法震碎,血肉紛裂,而目五官,都無法辨認了。

  桑瓊用大折點亮了桌上油燈,然後開始仔細檢視那兩具屍體。

  先看椅上男屍,青衣粗衫,滿於泥汙,一望即知是個常做粗活苦工的中年人,並無可疑之處。

  再檢視竹床上女屍,也是一身粗布衫裙。亂髮枯黃,看樣子也是個鄉下貧苦人家的中年婦女,跟男屍狀類夫婦,十分相配,看不出什麼異樣。

  桑瓊不禁雙眉深鎖,怔怔納悶起來,心裡暗忖道:「奇怪了,兩具屍體都不假,一男一女也不錯,難道是我多疑了不成?

  「竹籬破戶」中男女二人的身份,本屬可疑,假如他們真是無辜百姓,何致被人殺害滅口?假如真是潛居隱伏的敵人,為什麼又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呢?

  莫非他們本是無辜百姓,只因素娥來打聽過「竹林逸士」黃光平的事,被對方故意加以殺害,以圖利用屍體;來掩蓋張得勝遇害的線索?

  這可能性很大,但桑瓊卻不相信他們真是無辜百姓,否則,張得勝奉命窺探,根本是件多餘之舉,又怎會遭人淩割慘死…

  想到這裡,驀地靈光一閃。忽然記起昨日張得勝受命之際,曾形容過「竹籬破戶」中男女二人:「……男的四十出頭,女的只有二十零點,長得直似花朵般標緻,所以那男的見了老婆,必恭必敬就像兒子見了娘一樣……」

  這番話,頓時激發桑瓊靈機,急忙執燈重新察看那女屍………

  一看之下,果然破綻顯現無遺;女屍肌膚粗糙,頭髮枯黃,年紀至少已近四十,哪像一二十零點………花朵般標緻的人。

  桑瓊既驚又怒,吹滅了油燈,飛步沖出矮屋。

  梁金豪駭然問道:「幫主。發生了什麼事?」

  桑瓊揮手沉聲道:「快走!咱們中計了………」聲未落,人已如怒矢掠卒.匆匆奔向鎮外。

  一片烏雲,緩緩移至中天。

  冷月殘輝,黯然斂隱,夜色變得更黑、更靜。

  當此萬籟俱寂的夜半,一縷纖細的人影,悄沒聲息越過了『湖濱凶宅」的圍牆。

  這人一身灰衣,肋下懸著一柄銀色短劍,用一幅厚紗掩去大半個面龐,只剩下一雙冷峻幽深的眸子,透射出兩道懾人心魄的目光。

  進入圍牆,便是那荒蕪而陰森的大花園,園中亂草叢生,殘磚斷瓦,早成了狸鼠蟲蛇匿居之處。

  灰衣蒙面人身法詭異,捷如幽靈,飄然越牆進入荒園,目光飛快地一掃園中兩座樓房,立即以手掩口,發出一陣低沉的夜梟低鳴聲:「咕——咕——咕」

  片刻之後,一座廢塌的假山後傳來回應,也是三聲低沉梟啼:「咕——咕——咕!」

  灰衣蒙面人眸子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鳴聲一變而為:「咕——咕咕——咕——」一長二短一長。

  『咕——咕咕——咕——」假山後如聲應合,也變為一長二短一長,接著,一個低啞的聲音喚道:「是四師妹嗎?快請這邊來。」

  灰衣蒙面人輕「晤」了一聲,身形一折,飄然掠入假山陰影之後…」

  曠野荒園,梟鳥夜啼,本是極平常事,但假山後那句低啞的呼喚,卻驚動了牆外幾位正在攢行中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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