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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孽障!孽障!」一聲長歎,頹廢地跌回椅中。

  豔琴趁情勢略緩,匆匆奔回,低聲道:「三位姑娘快勸玉!」娘先走,不能再鬧下去了。」

  紫燕等依言扶起歐陽玉兒,簇擁著便向廳後退去,才到屏風邊,歐陽天壽忽然沉聲道:「站住!」

  豔琴忙勸道:「老爺子饒過她這一遭吧!」

  歐陽天壽搖搖頭,道:「我只是有話要跟她談談,叫她留下來,你們先去安歇。」

  三燕相顧遲疑,似猶不信,歐陽玉兒卻輕輕道:「姊姊們放心,我不會再惹爹生氣了。」說著,低頭走回廳中。

  歐陽天壽向豔琴揮揮手,道:「你也出去。」

  豔琴笑著道:「老爺子,夜深了,有話明天再說不好……」

  歐陽天壽臉一沉,不耐地道:「我知道,叫你出去,你就出去!」豔琴不敢違抗,只得跟著三燕退去。

  歐陽天壽凝神傾聽,待確知三燕和豔琴已經離去,才回頭指了指身邊座椅,道:「坐下來。」

  歐陽玉兒垂首坐下,舉袖拭去淚痕,過了好一會,不聞父親開口,忍不住偷眼張望,恰好與歐陽天壽目光相觸,卻見歐陽天壽臉上閃耀著一片淚光。

  她心頭一酸,熱淚又奪眶而出,顫聲道:「爹!都怪女兒不好,惹得您老人家生氣難過。」

  歐陽天壽長長歎了一口氣,從懷裡抽出一條手絹,遞了過去,黯然道:「你這倔強性子,活脫跟你去世的娘一樣,連粗心大意也沒有差別,身邊總忘記帶著一條手絹。」

  歐陽玉兒握著那條分溫猶存的手絹,竟癡癡地忘了拭淚,無限辛酸,無限親情,刹時都化成了滾滾熱淚。

  父女二人相對啼噓,久久無法抑止,歐陽玉兒忽然撲伏在父親膝上,哭道:「爹爹!求您老人家別再難過,女兒知道錯了。」

  歐陽天壽吒叱武林,一代大豪,此時也不禁淚如泉湧,一面輕輕拍著愛女,一面哺哺說道:「孩子,你沒有錯,怨只怨你娘去世太早,她若遲死十年,或是多給爹爹留下一男半女,東莊何至覆滅?歐陽和桑家何至反目?」

  歐陽玉兒仰起淚臉,驚問道:「娘的去世跟這些事有何關係!」

  歐陽天壽嘆息道:「雖無直接關係,卻有間接影響。」

  歐陽玉兒茫然道:」女兒不懂爹爹的意思?」

  「暫時不懂也好。」歐陽天壽話頭一轉,問道:「你說桑瓊服食了千年冰蠶蛹,真氣鼓蕩,性命垂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歐陽玉兒含著眼淚,將鶴唳島奪寶經過說了一遍。歐陽天壽聽完,眉頭一皺,說道:「他既然早已知道千年冰蠶蛹服食之後,必須有三位內功修為精湛的人助力打通經脈,就應該先找到適合的內家高人,再服冰蠶才對。」

  歐陽玉兒淒聲道:「那時女兒們船隻被劫,四姊還在天山五魔手中,桑哥哥為了助女兒奪回船隻,迫得服下冰蠶蛹,不顧後果,強運真力出手,以致操之過急。」

  歐陽天壽注目道:「你的意思,是要爹爹替他渡力打通閉塞的經脈?」

  歐陽玉兒默然片刻,終於悽惶地點點頭,道:「女兒不敢強求爹爹,但桑哥哥性命已在旦夕,除了您老人家能救他,女兒又能去求誰呢?」

  歐陽天壽道:「所以你不惜頂撞爹爹,甚至連死也不怕,一定要威脅爹爹答應?」

  歐陽玉兒哀叫道:「爹爹——」

  歐陽天壽冷冷一笑,接道:「常言說:女大不中留。看來這話一點也沒有說錯。爹只有你這一個親骨肉,費盡千辛萬苦,也只能留你十八年,等到垂老將死,你也要遠走高飛了………」

  這些話聽在歐陽玉兒耳中,宛如根根利針穿刺心腑,不待他說完,突然踉蹌倒退三步,舉手從頭上分下一絡秀髮,運指如剪,一挾兩斷.顫聲道:「女兒只求爹爹念在昔年舊誼。救桑哥哥一命,寧願終生不嫁,侍奉爹爹。如違此誓,天神共簽。」語聲搶幽,說完,已淚如雨下。,:

  歐陽天壽臉色一緩,黯然道:「爹爹說得太過分了,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聖人遺訓,爹爹何忍耽誤你的終生幸福。但是,你也應該明白一點,爹不捨得你遠離膝下,更不會答應你為人繼室,以咱們歐陽家身份,總要你嫁得風光,不受委屈,你聽得懂爹爹的意思嗎?」

  歐陽工兒自然聽得懂那些言外之意,芳心寸斷,直如刀割,像她沒有半句怨言,咬著銀牙,滾首微點。

  她知道今夜一諾,等於將十載相思,如海深情,盡化幻滅,從此以後,鴛鴦夢境成空,然而,為了換回桑哥哥性命,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歐陽天壽何嘗不解愛女情懷,心裡難免也泛起一陣歉疚之意,輕歎一聲,問道:「那桑家娃兒現在何處?」

  歐陽玉兒低頭答道:「在賓館套間裡。」「好!你帶爹爹去看看他吧!

  夜盡更殘,冷月無光。

  天壽宮賓館,陳設極盡豪奢,卻掩不住淒涼冷落的氣氛,房中錦繡與窗外梧桐,恰成了鮮明而矛盾的襯托。

  林葉蕭蕭,一燈如豆。慘澹的燈影下,映著三張蒼白失神的面龐。

  桑瓊仰臥在一張寬大的袖木軟床上,雙目緊閉,氣若遊絲;床前兩隻交椅中坐著雲嶺雙煞。

  梁氏兄弟面容枯槁,早已失去了平時剽悍的神態,兩對黯淡無光的眼珠,怔怔望著床上,神情萎頓,已流露出無限焦急。

  「當!當!…當!…」

  遠處傳來隱約更鼓聲,雙煞側耳凝聽,已是五更了。

  梁金虎身龐微震,前南道:「奇怪!一夜過盡了。怎麼還沒有消息?」這話像是自語,又像在問梁金豪。.

  梁金豪眉峰緊皺,忽然低聲道:「大哥,你看會不會是發生了變故?」

  梁金虎一驚,道:「什麼變故?你是指四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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