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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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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天壽卻揮了揮手,道:「下去吧!這兒不須你們待候。」 兩名侍女沒有動,其中捧著茶盞的一個恭聲道:「婢子們不敢,琴姑娘特別囑咐過,請老爺子多保重玉體……」 歐陽天壽眉頭一皺,不耐地道:「又是琴姑娘!究竟你們聽她的話,還是聽我的話?我已經說過三遍了,叫你們下去——」 話未完,忽有一個嬌脆的聲音接道:「老爺子今天是怎麼啦?火氣這樣大!」隨著話聲,一陣香風撲鼻,屏風後婢婷嫋娜轉出一位二十五六歲的絕色少婦,水削肩,鵝蛋臉,翠綠色衫裙,一張賽雪欺霜的面頰上,蕩漾著醉人甜笑。 這少婦美是美得毫無瑕疵,卻令人猜不透她的身份,從衣著看,分明是個大丫環,但語氣神情,又像半個主人,歐陽天壽中年喪偶,並未續弦,也沒有聽說置過侍妾,少婦身份越發像個謎了。 歐陽天壽望了那絕色少婦一眼,竟像消了一半火氣,搖搖頭道:「你也太不放鬆我了,整天整夜弄這些丫頭跟在後面,就像牛皮糖似的,摔不掉,攆不走,叫人看見就心裡煩。」 綠衣少婦閃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道:「老爺子也該體諒咱們做下人的孝心,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歐陽天壽插口道:「為了什麼?我本來好好的,被你們一會兒參茶,一會兒補品,倒擺佈得成了癆病鬼一樣了!」 綠衣少婦點頭笑道:「好好好!老爺子心煩,叫她們拿下去不就得啦!何苦又生這麼大的氣呢!」一回頭,臉上笑容忽然凝成了冰,沉聲道:「下去吧!不用呆在這兒了。」兩名丫環如奉綸音,疾步低頭退去。 綠衣少婦轉過臉來,笑靨又浮上粉頰,柔聲道:「老爺子,這麼晚了,幹嘛還不想休息?」 歐陽天壽擺手道:「唉!你不知道——」 綠衣少婦道:「正是不知道,才請問老爺子呀!」 歐陽天壽黯然歎了一口氣,道:「豔琴,你——」 「咳!」綠衣少婦輕咳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櫻唇向廳外努了努,暗暗使了個眼色。 歐陽天壽才記起廊下還有兩名小童,濃眉一剔,沉聲叱道:「誰叫你們鬼鬼祟祟站在那兒?」 兩名小童一齊躬身應道:「小的們今夜輪值迎鳳閣。」 歐陽天壽揮手道:「不用了,統統給我滾出去!」 兩名小童應了一聲「是」!躬身而退,剛離長廊,歐陽天壽又想起什麼事,大聲道:「不許去遠了,退到園門外等著,聽候傳喚。」 那被稱為「豔琴」的綠衣少婦一直笑盈盈注視著歐陽天壽,見小童去後,順手將虎皮椅拉了過來,柔荑一搭歐陽天壽肩頭,吐氣如蘭,輕輕道:「好啦!坐下來消消氣吧,我替老爺子捶捶腿,老爺子把事情說給我聽聽。」 歐陽天壽坐了下來,豔琴忙又用一隻錦凳為他擱好左腿,自己卻斜坐地上,輕捏粉拳,一下下捶著。 這時候,叱吒江湖一代大俠的歐陽天壽,好像變成了一個蒼邁衰弱的老人,閉目仰頭躺靠在椅中,顯得竟是那麼虛弱。 他一隻手扶搭在椅柄上,另一隻手卻無限愛憐地輕撫著身邊嬌豔如花、善解人意的侍女豔琴,哺南道:「滔滔濁世,莽莽江湖,唉!這日子也叫人過厭了,人若不為虛名所累,退隱深山,悠游林泉;無牽無掛,無憂無慮,那才是真正的人生…」 豔琴聽著聽著,忽然「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道:「我當什麼大事讓老爺子心煩,敢情是為這個?」 歐陽天壽道:「豔琴,我是說的真心話。」 豔琴笑道:「老爺子威震天下,領袖武林,一呼百諾,又有什麼不好呢?」 歐陽天壽喟然道:「人總是要老的,短短數十年,縱能獨霸宇內,也難保沒有衰敗的時候。」 豔琴道:「那是指一般俗人,咱們天壽宮卻永不會衰敗。」 歐陽天壽道:「怎見得?」 豔琴笑道:「天壽宮基業穩固,高手如雲,就算老爺子退休了,還有五位身負絕技的姑娘……」 歐陽天壽霍然張目道:「我煩的正是她們!這幾個丫頭大令人失望了。」 豔琴訝道:「為什麼?」 歐陽天壽長歎一聲道:「等一會你就明白了,誰會相信我半世英名,竟葬送在她們身上。」 豔琴不覺住手,仰面追問道:「五位姑娘不是到江南去了麼?」 歐陽天壽哼道:「誰說不是,但今天午後接到的急報,丫頭們已經返抵津沽,而且——」 正說到這裡,園外忽然朗聲通報道:「稟老爺子,四位姑娘返宮!」 豔琴急忙站起身來,驚呼道:「什麼?四位?」」 歐陽天壽眼中飛快地閃現一抹淚光,怔忡片刻,才緩緩開口道:「叫她們進來!」話聲顫抖,竟有些嘶啞。 園門口首先出現兩盞宮燈,緊隨燈後的,是八名黑衣壯漢,合抬著一口烏漆棺木;歐陽玉兒和其餘三燕分列兩行,低頭扶棺而進,一個個雲鬢松亂,面白如紙,憔悴而萎頓的臉上,淚痕斑斑,憾容遍佈。 豔琴倒吸一口涼氣,嬌軀猛然震顫,眼中頓時散射出無限驚駭之色。 歐陽天壽伸出左手,扶搭在她肩頭上,淒聲道:「不要怕,那是婉丫頭……」 慘澹燈光引導下,四燕和棺木緩慢地穿過庭院,走上敞廳門前石階,在廳門外停住了腳步。 歐陽天壽沉聲道:「抬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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