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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他深吸一口真氣,強按內腑翻湧,灑開大步,循橋又向對崖奔去,迎面陣陣熱風,迫得他以袖掩面,仍然奮不顧身,低頭疾行。

  眼看將要抵達崖邊,那四名武士卻已熬不住烈火灼烤,竟一齊松了手。

  長達二十餘丈木橋,猛可向深澗下墮落,羅天奇腳下一虛,慌忙一頓雙足,湧身撲到崖邊,雙手疾抄,各抓住一名武士,人已如殞星飛落,向千丈絕澗下墜去。若非腰間有那條長索系住,當真要粉身碎骨。

  剩下兩名日月武士無處可逃,轉眼都被大火卷住,慘呼之聲隨起,秀珠等以袖掩面,不忍卒睹。

  大夥兒七手八腳把羅天奇和兩名武士扯上來,驚魂甫定,餘悸猶存,連桀傲不馴的麥龍武,也含著滿腔感激,向羅天奇拱手稱謝不止,兩名日月武士更伏地叩頭,拜謝再生之德。

  羅天奇一再不顧調息,耗費真氣,回到崖上,早已虛脫得站不起身來,麥龍威取出太陽穀活血護腑藥丸,親自喂給他服下,讓他躺著休息。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羅天奇才漸漸復原,對崖大火猶未熄滅。

  麥龍威激動地對桑瓊道:「楊兄千里送訊,拯我等於危境,雲天高誼,太陽穀永志不忘,倘得脫困,必謀圖報。」

  桑瓊笑道:「彼此都屬武林一脈,風雨同舟,理所當然,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趁大火末滅,大家還是先退入峽中,免被歹徒發現,又生毒計。」

  麥佳鳳黛眉微皺道:「聽說落鳳峽中有一種名叫猥族的野人,天生神力,又極兇悍,從前常有武林人物喪命峽中,才斷絕峽谷通路,視為惡地,這話不知確實不確實?」

  桑瓊道:「武林傳言,往往過甚其詞,落鳳峽中住著猥族野人倒是實情,但野人也知敵友,未必便真的那麼兇惡。」

  麥龍武接口道:「反正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還管它什麼野人不野人?」

  大家說著話,魚貫進人峽內,十名日月武士分為兩行在前開路,但見群山拱衛,自成天地,一眼望去。茂林嫩草,淙淙溪流,峽中景色,竟然絕美。落鳳峽四面環山,都是百丈以上光滑峭壁,山風隔阻,所以峽中十分溫暖,大夥兒腳下踏著軟綿綿的草地,耳旁索繞著嗽嗽鳥語,青天如洗,風光如畫,仿佛置身仙境。

  麥佳鳳仰面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可惜好一處世外桃源。竟被江湖人物說成鬼域,我們要是不能出去,就在這兒住上三年五載,又有什麼要緊呢?」

  麥龍武哼道:「妹妹倒想做隱士了,我卻不甘心老死他鄉,好歹要設法脫身出去,查出那設計陷阱害我們的傢伙,活剝了他才罷。」

  一行十六人,沿著林邊而行,剛轉過一片草地,走在最前面的兩名日月武士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雙雙仰身翻倒。

  太陽谷日月武士都是久經訓練的高手,變故陡生,其餘八人井不急於看視同伴,「嗆卿」聲中,八口倭刀一齊出鞘,同時身形半轉,凝神監視著兩側,麥龍威兄弟疾步趕上前去,俯身察看,那兩名武士足踝上赫然釘著兩支喂過毒的短箭,業已氣絕身死。

  兄弟倆臉色頓變,忙向桑瓊等招招手,大家小心翼翼起出箭簇,卻見那兩支短箭既非弓彎,也不像袖箭,箭身奇短,而且沒有尾翎。

  桑瓊心中一震,急叫大家立在原地不可移動,各用兵刃撥視附近軟草,果然在草叢裡找到兩個裝置十分精巧的伏彎彎匣,管匣機鈕,竟與草根相連。

  麥龍威駭然道:「難怪沒有聽到弓弦聲響,敢情竟是猥族野人設置的消息?」

  桑瓊皺眉察看了好一會,搖頭道:「猥族野人決造未出此種精巧管匣,這東西一定是外人裝設的。」

  麥龍威道:「但是落鳳峽中,多年來並無外人進人?」

  桑瓊正色道:「這就難說了。」於是親自動手,掘出一只管匣,拭淨泥土,藏入懷中,又道:「附近可能還有其他埋伏,各位務必要謹慎一些。」

  八名日月武士口中答應,心裡卻惴惴不安,一面繼續開路前行,一面手執倭刀,低頭撥草,步步驚心,時時都捏著冷汗。

  又行了十餘丈,已到草地邊沿,前面是一片麥田,約有數畝,田中金穗閃爍,結實累累,微風過處,麥浪起伏,散發出陣陣清香。

  大家剛松了一口氣,忽聽竹笛長鳴,塵士沖天,身後林子裡突然潮水般湧出大群野人,狂呼亂叫,飛奔而至。

  那群野人總有百餘名之多,人人身披獸衣,手裡揮舞著碗口粗的整株大樹,有的更捧著石塊,遠遠飛擲過來,每一塊石頭,都有數十斤重,破風呼嘯,勁力十分驚人。

  麥家兄弟和八名日月武士倉皇揮刀應戰,羅天奇和秀珠也長劍出手,刀光霍霍中,當先沖到的野人登時傷了六七個。

  但野人數量太多,而且力大如牛,悍不畏死,巨石像雨點般飛過來,大樹橫掃,狂風四起,石走砂飛,太陽穀雖以快刀稱著,無奈被大樹所逼,無法近身遞招,又須閃避飛石,哪裡抵擋得住。

  麥龍威左掌護身,右刀攻敵,一連砍倒十餘名野人。回頭叫道:「大家快退到麥田裡去。」

  眼前情勢,除了退人麥田,其實也無其他再好的方法,因為田中麥穗茂密,如果提氣輕身踏麥而行,對練武的人並非難事,野人們不識武功,自然無法辦到,這一來至少可以減輕大半威脅。

  麥佳鳳一探纖手,挽住桑瓊,低聲道:「快走!」身形雙雙躍起。。

  眾人紛紛提氣縱入麥田,踏著穗尖退出數丈,野人們退到田邊,卻一齊拍手笑道:「金蚤子,圓又圓。千辛萬苦守麥田,終年難得一餐飽,飽食一餐活三年。」

  笑聲中,眾人這才發現那些黃澄澄的麥穗,竟是千千萬萬金色小蟲,一腳踏下去,蟲群亂飛,繞人沖撲,任是刀劈掌掃,也逐之不去。

  而且,凡是被那些金色小蟲叮咬一口,傷處紅腫,全身漸漸麻痹,甚至頭暈目眩,真氣無法凝聚。

  眾人雖極一身出類拔革的武功,對付這些無孔不人的毒蟲,也是毫無用處,不到盞茶光景,一行十四人,先後都昏倒在麥田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桑瓊才悠悠醒轉,張目四望,置身之處,卻是個陰暗潮濕的石洞,洞口設有欄柵,空氣中散佈著一股腥氣臭味,仿佛是個豢養畜類的地方。

  時間大約已是午夜了,洞外隱約可見閃耀的火光,鼓聲鳴鳴,夾著時斷時繼、淒涼而單調的歌聲,這情景,分明是落在野人手中,成了待宰囚徒。

  他挪動了一下身於,覺得被金色毒蟲叮咬過的地方,紅腫業已消退,身上也沒有繩索捆綁,回想日間被擒經過,堂堂十余名武林高手,竟然上了那些頭腦呆笨的野人的當,不期發出一聲苦笑。

  笑聲才起,突然聽見隔壁有人低聲叫道:「楊幫主醒了嗎?」

  桑瓊聽出是麥佳鳳的聲音,連忙翻身爬起,伸手在洞壁上摸索,找到了個狹小的洞孔,急急沉聲問道:「是麥姑娘嗎?令兄他們都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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