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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第七十三章 水火難容

  玄姑微笑著拍拍她的手背,道:「讓他說吧,砍殺了老半天,把人悶壞了,聽聽故事解解悶氣,有什麼不好。」

  海一帆正色道:「刺花門源於三十年前,暗設『繡蓮』、『分桃』二會,專以淫邪,引誘各振少年弟子亂倫雜交,更用『刺花紋身』的手段,以達到控制目的,因此曾在武林中掀起一場血腥殺劫,後來經中原各派長老聯手圍剿,費盡九牛之力,始將禍源撲滅,那次大禍,武林精英幾乎傷亡殆盡,許多名門正派為此瓦解星散,歷數十年之久,元氣尚未恢復,迄至如今,武林中人一提到『刺花門』,仍為之深痛惡絕,勝過洪水猛獸……」

  玄姑接口道:「海大俠今年貴庚多少?」

  海一帆微微一怔,道:「在下虛度五十有八。」

  玄姑道:「三十年前,海大俠正當壯年,想必也受過刺花門的引誘了?」

  海一帆道:「在下雖未身受其害,確曾耳聞其事。」

  玄姑哂然道:「這麼說來,那刺花門未必真如海大俠所說的可怕了,不然,他們何以獨獨放過了海大俠?」

  海一帆全未料到玄姑的詞鋒會如此犀利,險些無詞以對,忙道:「宮主敢情是不信此事?」

  玄姑冷冷地道:「道聼塗説的事,怎能相信。」

  海一帆道:「宮主若想親睹,倒也不難。因為刺花門餘孽如今正死灰復燃,而且,她們設壇的地方,就在金蚯蚓宮。」

  玄姑忽然沉下臉來,冷哼道:「海大俠,你要放明白點,本座面前,可不容你含血噴人。」

  海一帆道:「宮主幽居山腹,不知刺花門淫徒的魍魑伎倆,自羅妙香邀寵當權之後,妖女淫棍,紛紛來歸,宮中上下全被奸佞宵小所把持,種種倒行逆施,莫不與當年刺花門行徑如出一轍,三年來,黃衫所至,禍氛已現,宮主若欲見識刺花門餘孽的面目,只看羅妙香便是實例……」

  「住口!」

  玄姑一掌拍在桌案上,霍地站起身來,戟指喝道:「這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身份?羅妙香三字,也是你敢叫的?」

  海一帆欠身道:「若以她副宮主的地位,在下不該直呼其名,但她既是刺花門餘孽,武林中人人得而誅之,在下也就不算越禮逾分了。」

  玄姑叱道:「她的來歷自有本宮查詢,與你們何干?」

  海一帆抗聲道:「刺花門乃武林公敵,宮主被其蒙蔽利用,我等理當指陳。」

  玄姑冷哼道:「你和她既非舊識,素無交往,憑什麼一口咬定她是刺花門餘孽?」

  海一帆道:「命名『金蚯蚓宮』已現端倪,宮中的弟子全都被紋身刺花,那便是鐵一般的證明。」

  玄姑變色道:「你怎麼知道宮中弟子全都被紋身刺花?」

  海一帆道:「秦珂姊弟亡命江湖,顏大俠遠走海疆,姚統領率部反正,張堯棄暗投明……這些鐵錚錚的事實,並不是在下等憑空捏造的,宮主若再不信,廳中現有貴宮劍女,一問便知。」

  玄姑臉色又變,目光流轉,向劍女們掃了一瞥,最後落在羅妙香身上。

  十余名黃衣劍女,個個慚然低頭,默默無語。羅妙香卻惶恐地屈膝跪了下去,兩手輕拉著玄姑的衣袖,眸子裡閃露著淚光,仰面顫聲道:「宮主,我只是要他們表示終生效忠,並沒有旁的企圖,你要替我作主啊!」

  玄姑緊閉嘴唇,臉上恍如罩了一層嚴霜。

  羅妙香輕輕搖動著她的衣袖,淒切地又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一定是有人妒嫉咱們感情好,才無中生有造謠中傷,宮主請想想,妙香才多大年紀,刺花門三個字,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

  玄姑嘴角蠕動,低聲道:「可是你」

  羅妙香搶著道:「那是妙香初承恩澤,為了永志不忘,故而私自在身上留個表記,後來被丫頭們看見了,遂起而爭相效尤,表示效忠之意,想不到竟無端招來這番誣衊,當真是羞死人了。」

  她一面低語述說,一面抱住玄姑的腰,邊說邊哭,宛如梨花帶雨,楚楚堪憐。

  玄姑臉上的嚴霜逐漸溶化,無限愛憐的輕撫著她的秀髮,久久,才長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傻丫頭,你時時不忘效忠,如今卻弄得眾叛親離了,這世上除了我,誰會瞭解你的一片癡心。」

  羅妙香嗚咽道:「能得宮主垂諒,妙香情願一死,以報知己。」

  說著,便去奪取案上寶劍。

  玄姑一把按住,道:「妙香,你這是為什麼?」

  羅妙香說道:「宮主讓我死了吧!我若不死,他們絕不會甘心罷手的。」

  玄姑正色道:「這是什麼話?有我在,誰敢動你半根毫髮?」

  一手持劍,一手攙起羅妙香,向海一帆冷喝道:「金蚯蚓宮的事,不容外人置喙,你等糾眾擅闖本宮禁地,究竟欲待如何?」

  海一帆欠身道:「在下等無意干預貴宮事務,但求為宮主分勞,代為清除刺花門餘孽,事畢立即告退,絕不敢損及貴宮一草一木。」

  玄姑怫然道:「我已經告訴你了,金蚯蚓宮中沒有什麼刺花門餘孽,縱或有,咱們自己也會處理,不必外人插手,這些話你難道聽不懂嗎?」

  海一帆微笑道:「宮主聖明,豈不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等言出摯誠,乃是一番好意。」

  玄姑叱道:「我若不願領受你的好意,你又怎樣?」

  海一帆道:「宮主定要一意孤行,在下等只有替宮主惋惜了。」

  玄姑冷笑道:「你替我惋惜什麼?」

  海一帆肅容道:「宮主,須知『創業維艱,守成不易』,當年賢夫婦摒棄魔教,建此基業,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懷著多大抱負?蒼天賜此佳域和財富,原是欲使賢夫婦安享畫眉之樂,傳之子孫,繁衍後代,永生永世,無憂無慮。想不到宮主竟因夫妻間癬疥細故,甘受邪魔潛侵,將此大好基業,作了刺花門的護符,短短數年,便鬧得妖邪纏身,夫妻反目,長此以往,難免沉淪魔道,身敗名裂。緬懷當年,再看如今,豈不令人扼腕慨歎……」

  玄姑起初還靜靜傾聽著,及至聽他提到「夫妻反目」的話,臉上突然流露出驚詫之色,陡地打斷了他的話頭,沉聲喝道:「住口!這些事你是從哪裡打聽來的?」

  「是我告訴他的。」

  隨著語聲,黃老夫子昂然從人叢中走出來。

  玄姑閃目問道:「你是什麼人?」

  黃老夫子拱手道:「宮主何以如此健忘?老朽黃兆甫,就是小楓的表兄。」

  「啊」玄姑身子一震,眼中射出兩道冷電般的光芒,失聲道:「你……你是黃師叔?」

  黃老夫子含笑道:「不敢。那是當年魔教中的輩分,現在咱們應當平輩論交,你只稱我一聲表哥便行了。」

  玄姑忽然仰面冷笑道:「若論當年教中地位,你與先父同為長老,我自然應該尊你一聲師叔。若論私誼,我和姓顏的早已恩斷義絕,彼此之間,根本談不到什麼關係了。」

  微頓,又接著道:「不過,我要請問一件事,這三年來,姓顏的可是藏匿在你那兒麼?」

  黃老夫子道:「自從二十年前在西域分手,音訊阻隔,早失聯絡,直到三個月前,才見到小楓,略知你們夫妻失和的經過,老朽不揣冒昧,特地趕來欲與你們疏解疏解。常言說得好:夫妻吵架,本是……」

  玄姑冷冷截口道:「我只問你三年來可曾收留過姓顏的?誰跟你嚕嗦這些廢話。」

  黃老夫子道:「這不是廢話。你們夫妻倆歷經挫折,本是恩恩愛愛的患難情鴛,即使有些小誤會,何事不可商量?小楓曾經親口對我說過,他自己承認太醉心練武,忽略了閨中之樂,現在已經是追悔英及了……」

  玄姑沉聲道:「我警告你,不許再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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