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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海一帆轉頭再望枯禪和尚,還沒開口,枯禪和尚已欠身說道:「貧僧以為海大俠正是領袖群雄的最佳人選,何必多作謙讓?」

  柳天鶴笑道:「海大俠重返中原,再涉武林,不就是為了今日的事嗎?當仁不讓,何須客氣?」

  歐陽玉嬌立刻接口道:「是呀!咱們在鐵門莊就決心追隨海大俠,如今正是重續前盟。」

  海一帆微微一笑,道:「既然諸位如此抬愛,海某就厚顏承當了。不過,海某受命出面,就當有絕對決斷之權,倘作承諾或處置,還望諸位鼎力支持才好。」

  眾人齊聲道:「這是自然。」

  眾人交談的時候,聶開泰已經指揮金蚯蚓宮門下迅速排列成兩道陣勢,護法和關主嚴陣待敵,劍女們則圍護著玄姑和羅妙香;群雄方面雖然人數較多,金蚯蚓宮門下卻人少劍術精湛,眼前情勢倒也難分強弱。

  海一帆向聶開泰拱拱手,含笑道:「鐵門莊一別迄今,不想在此重晤,總護法可還記得海某人麼?」

  聶開泰冷冷道:「不必來這些虛套,有話就直說,要動手就動手。」

  海一帆道:「在下承諸位同道謬委,推為代表,有幾句肺腑之言,欲與貴宮一談。」

  聶開泰道:「請說。」

  海一帆微笑道:「但不知貴宮決定大事,誰人可以作主?尚盼聶兄代為引見引見。」

  聶開泰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道:「本宮宮主和副宮主都在座,但是不屑與粗鄙俗人論交談話,你有什麼事,對我說便行了。」

  海一帆並不生氣,仍然含笑道:「在下縱然粗俗,總是客位,聶兄何必如此盛氣淩人呢?」

  聶開泰怒目道:「金蚯蚓宮應運而生,與你姓海的素無瓜葛,你擅留本宮叛徒,又倚眾闖宮尋釁,這算是什麼客人?」

  海一帆道:「我等遠道而來,非關私仇,只為公義。三年來,金蚯蚓宮劍手橫行中原,殺人如麻,釁由貴宮自啟,怎怨得別人找上門來?」

  聶開泰喝道:「窩藏別派叛徒,江湖中列為大忌,難道不該殺嗎?」

  海一帆道:「江湖中雖有這項禁忌,但金蚯蚓宮並未正式開山立派,又未按武林規例投帖要人,就妄動殺機,甚至累及無辜婦孺,因此才引起武林公憤……」

  聶開泰冷笑道:「姓海的,咱們不想跟你爭辯這些,奉勸你一句話:『是非只為我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希望你少管閒事,多珍重你那點得來不易的名聲。」

  海一帆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為了替武林同道除害,海某那點虛名何足珍惜?」

  聶開泰道:「好!你一定要逞強出頭,那就不必多說了。亮兵刃吧!」

  海一帆卻搖搖頭道:「在下並不想和聶兄動手。」

  聶開泰道:「那你想怎麼樣?」

  海一帆懇切地道:「咱們深知金蚯蚓宮門下都是善良之輩,不幸被刺花門幾位妖女蠱惑控制,身不由己,以致助紂為虐,咱們只求剷除刺花門餘孽,絕對無意與金蚯蚓宮為敵……」

  「住口!」聶開泰突然厲聲截斷了他的話。叱道:「金蚯蚓宮門下榮辱與共,情如一家人,豈會聽信你這種無恥的挑撥離間之言。」

  海一帆道:「聶兄何必故作違心之論呢?金蚯蚓宮門下弟子效忠的是舊主人,並非那幾個占鵲鳩巢的刺花門妖女,聶兄原是一代豪傑,怎麼竟會被女色所迷?」

  聶開泰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反手拔出長劍,道:「姓海的,不要妄逞口舌,今日之局,強存弱死,別無他途,咱們還是憑真才實學放手一搏吧!」

  海一帆喟然歎道:「巨廈將傾,獨木難支,聶兄奈何不識時務,竟欲作困獸之鬥!」

  常無懼猛可一頓鋼拐,大聲道:「大哥還跟他多說什麼?對這種執迷不悟的東西,賞他一刀不就結了!」

  悟非接口道:「對!遲早總要幹的,何必多費口舌。聶老兒,來跟你家佛爺走幾招,試試你究竟有多少真才實學。」

  莽和尚說幹就幹,雙掌一錯,大步跨出,劈面一掌便向聶開泰揮去。

  海一帆欲要喝止,已經來不及了,忽見對面一條人影,飛身而出,半途截住了悟非。

  那人手裡倒提著一尊獨腳金人,卻置之不用,竟將一顆光禿禿的頭顱,迎向悟非的手掌。

  悟非一掌劈在那人頭頂上,「砰」的一聲,如中敗革,掌心火辣辣的刺痛,那人只晃了晃腦袋,分毫無損。

  悟非吃驚道:「好結實的腦袋,老小子,你報個名字出來。」

  那人伸伸脖子道:「老朽『鐵頭』公孫揚。名列邛崍二叟,現為金蚯蚓宮總護法。」

  悟非道:「休說你是『鐵頭』,便是『鋼頭』,佛爺也要給你切下來當尿壺,你敢再接佛爺三掌嗎?」

  公孫揚冷笑道:「就算讓你砍上三刀,又有何妨?但三掌之後,你也得不避不閃,硬接我三招。」

  悟非道:「那敢情好,老小子,先站穩了。」

  公孫揚果然不動,金人拄地,拿樁屹立,伸著頭準備硬挨。

  悟非提一口真氣,功運右臂,豎掌似刀,猛然一聲大喝,用盡平生之力,揮掌劈落。

  這一掌,足可開碑裂石,誰知劈在公孫揚頭上,竟像木棍擊鐵球,公孫揚紋風不動,反把悟非震得蹬蹬連退了三大步,右臂奇疼欲折,齜牙咧嘴,痛哼不已。

  眾人見了,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公孫揚抬起頭來笑道:「還有兩掌,最好能再重一些,老朽許久沒洗頭了,這幾天頭皮正癢得發慌。」

  悟非怒不可遏,厲吼一聲,又舉起了左掌……

  他生性暴躁,最怕受激,雖然明知這一掌劈下去,左臂可能當場折斷,也要咬牙拼上一下。

  突然,一隻手由後面斜伸過來,輕輕托住了他的腕肘,說道:「出家人與人方便,留個機會讓大家玩玩不好嗎?」

  說話這人鶴髮童顏,滿臉堆笑,正是不老公公。

  悟非氣憤地道:「這老小子欺人太甚,咱非把他這鐵頭切下來不可。」

  不老公公笑道:「你年紀還輕,以後有的是機會,我老人家卻是風燭殘年,今後只怕再難遇見這樣硬的腦袋了,君子有成人之美,就算你忍痛割愛,把這顆鐵頭讓給我老人家如何?」

  悟非兀自不甘甘休,卻被小龍拉著衣角硬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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