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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海雲道:「近來咱們接連遭到兩次意外,其間演變,令人百思不解。前在微山湖以密函相約定計,晚輩自問函中隱語絕非局外人所能猜透,況且,三封密函,既未遺失,消息決不可能洩漏出去。豈料函內機密,事先卻被一位姓顏的書生洞悉無遺,他在南陽鎮招降了黃衣劍手,以致咱們全盤計謀,終成畫餅,這是所疑之一。」

  黃老夫子「哦」了一聲,臉色已變得一片蒼白。

  海雲又接道:「那姓顏的書生非僅破壞了咱們的計謀,更乘虛潛來鐵門莊,劫走了『禍水雙侶』中唯一活著的秦珂,並且在長辛店面告晚輩,要咱們放棄尋覓金蚯蚓宮……」

  黃老夫子突然岔口道:「且慢。他潛來鐵門莊劫人,是什麼時候的事?」

  海雲道:「大約七天之前。」

  黃老夫子又道:「是他獨自一人,還是另有幫手?」

  海雲道:「他本人沒有露面,是由那批黃衣劍手深夜入莊將秦珂劫去的。」

  黃老夫子道:「那時諸位都不在莊中,怎知是他幹的呢?」

  海雲笑道:「咱們本來不知道,只因在蘆溝橋橋孔下,發現他和秦珂在一起,返莊後查詢經過,才知道是他。」

  黃老夫子道:「哦!」

  海雲接道:「他為了隱蔽真實身份,所以在長辛店破廟中,用的是另外一副面目,豈知弄巧成拙,反而使咱們對他瞭解得更多了。」

  黃老夫子默默垂下頭去,沒有再開口。

  海雲接著又道:「咱們很同情他的苦心,為了金蚯蚓宮,他曾經隱姓埋名在琵琶島匿藏了三年之久,為了顧念私誼,他才招降黃衣劍手,劫去秦珂,目的不外阻止外人插手,保全刺花門某些羞於示人的秘密。大丈夫行道江湖,能夠不忘舊情,隱惡揚善,固然值得欽佩。但是,這要看事情的輕重和後果,金蚯蚓宮既是刺花門死灰復燃,又挾犀利劍法,一旦發動,舉世無人可制,那後果將是何等嚴重?要想消弭這場隱禍,武林同道協力以赴尚恐不及,豈可再囿於小義,各存私心?再說,盜取一柄秘室金鑰,縱能收效一時,決不可能遏止長久……」

  黃老夫子身軀一震,忽然搖手道:「不要再說下去了。」

  海雲頓住話尾,微微欠身道:「請恕晚輩失禮之罪。」

  黃老夫子慢慢抬起頭來,驚愕地注視著海雲,良久,才輕聲問道:「海少俠,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海雲搖頭道:「晚輩愚昧,求老夫子指點。」

  黃老夫子長籲一聲,感歎道:「果然是後生可畏。事至如今,在下也只好實說了秘函中的機密,確是在下洩漏的,只是當時老朽未料到會有這些演變。」

  在座群雄都吃了一驚,彼此愕然相覷,大感意外。

  黃老夫子緩緩接道:「在下此舉,深覺愧對諸君,尤其辜負了龍二俠多年倚重之情,但在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顏楓與我既是同門師兄弟,又是姨表至親,更同樣遭遇到刺花門的沾辱和糾纏……」

  這話說出來,連海雲也感到大出意外,忍不住問道:「老夫子的師門是」

  黃老夫子道:「說出來不怕諸位恥笑,在下出身西域『訶蘭教』,並非中原門派。」

  大家對「訶蘭教」這名稱,都覺得十分陌生,只有方慧娘輕哦了一聲,卻未接口。

  黃老夫子解釋道:「實不相瞞,『訶蘭教』本是密宗旁支,練功別走蹊徑,也就是外人所稱的『魔教』。」

  大夥兒這才恍然而悟,不禁都暗暗吃驚。

  黃老夫子又接道:「魔教因教規奇異,不為外人諒解,其實教中除了武功奇奧與眾不同,倒也不是邪惡門派。在下入教數十年,並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只知日夜埋頭苦練『血焰刀』,希望爭取教中『長老』榮銜,那時候,顏楓表弟才只有十歲左右。」

  說到這裡,微微停了一下,又道:「誰知血焰刀功夫,須童身起練才容易成就,當時我已經娶了妻室,又練功太過性急,偶一疏忽,竟不幸走火入魔,全身功力,多年雄心,都付諸東流。」

  群雄不約而同發出一聲輕歎,突然間,大家對這位出身魔教的人,由驚疑猜忌變得無限同情起來。

  黃老夫子微仰著臉,神色一片愴然的接著說道:「散功之後,我心灰意冷,從此便把全部希望寄託在小楓身上。我極力推薦他入教,鼓勵他勤練『血焰刀』,將我多年所獲心訣傾囊相授。我想,自己雖然完了,若能悉心培植小楓,小楓一定會成為武林中一朵奇葩。他那時才十來歲,正是不折不扣的童身,必然能夠練戊絕技的。

  「我每天生活在希望中,自己的生趣也漸漸蓬勃起來,每當我看見小楓略有進步,真比我自己獲得進步還要高興,就這樣,又過了五六年。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小楓神思恍惚,真氣虛浮,竟然也有了走火入魔的征狀……」

  說到這裡,眼中突然閃射出憤恨的光芒他面色本來已很猙獰,這時怒目切齒,越發可怖,只瞧得小龍和蘋兒都扭過臉去不敢再看。

  但片刻之後,他又恢復了平靜,淡淡一笑道:「在下一時激動,太失禮了。」

  海一帆忙道:「不要緊,喜怒人之常情,咱們也聽得忘神,請老夫子繼續說下去吧!」

  黃老夫子四顧一眼,遲疑地道:「再說下去,難免涉及私事醜聞,姑娘們在座,只怕」

  蘋兒正聽到緊要之處,就怕不讓自己聽下去,急道:「沒關係的,你儘管說你的故事,別理會這些……」

  忽然想到話有語病,忙又接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就當咱們不在這兒好了。」

  海一帆道:「本來,武林兒女,是不必拘泥小節的……」

  蘋兒急道:「是嘛!姑爹最公道了。」

  海一帆笑了笑,接道:「不過,刺花門有許多行徑,委實不堪入耳,年輕女孩子還是不聽的好。」

  蘋兒大感失望,噘著嘴道:「姑爹」

  方慧娘笑道:「好孩子,別難過。咱們娘兒倆都走,誰希罕聽那些骯髒事。」

  說完,拄拐站起,扶著蘋兒含笑告退。

  蘋兒滿心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臨去時,還恨恨地瞪了黃老夫子一眼。低哼道:「不聽就不聽,有什麼了不起!」

  黃老夫子目送二人去遠後,才黠然嘆息一聲,說道:「刺花門下流無恥,非親身經歷過的人,絕對無法想像,他們所用手段,更是狡詐百出,無孔不入。」

  微頓一下,接道:「我的年紀,比楓表弟足足大了二十五歲,只因婚後無子,從小看著小楓長大,輩份雖是表兄弟,情感實與父子一般。當我發現小楓竟是受女色誘惑,動搖了練功基礎,真是如刀割般痛心,當時我不動聲色,暗中開始探查,萬不料竟被我查出一樁駭人聽聞的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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