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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海雲道:「我認得這些布帶是鐵門莊的東西,而且,平常裹傷使用一條布帶已經足夠,何以一次須用四條?這自然因為秦珂手足俱斷,共有四處傷口。」

  小龍怔了一怔,道:「天下相同的布帶很多,你怎能斷定是鐵門莊的東西呢?」

  海雲道:「我記得很清楚,當秦珂初到鐵門莊時,四肢皆斷,傷勢很重,莊裡一時尋不到足夠的布帶替他裹傷,就將常三叔準備做底衫的一整匹衣料,撕成布條使用,你瞧瞧,這是衣料?還是普通粗布?」

  小龍細看那四幅布條,果然質料十分細軟,不似尋常粗布。於是,困惑地搖了搖頭,道:「這我就不懂了,秦珂不是被天涯飄萍生那批人劫去了麼?怎會又落在螺屋老人手中?」

  海雲道:「這件事的確令人費解,或許他們和天涯飄萍生本來就是一夥的。」

  小龍興奮地道:「你這一提,我也想起未了,那賣糖葫蘆的男孩子,八成兒就是在南陽客棧給我們送信的二虎。」

  海雲心中一動,兩眼突然暴射出振奮的光芒,喃喃道:「莫非他就是天涯飄萍生?我分明已經猜對,卻被他哄騙過去了……」

  小龍詫問道:「你說誰是天涯飄萍生?」

  海雲神色凝重地搖搖頭,道:「這只是我的猜測,目前還不能肯定,咱們必須儘快回莊去查證一下。如果猜測不錯,許多以前想不透的事情,就可以連貫起來了。」

  兩人快馬趕回鐵門莊,略述經過,取出四條布帶交人辨認,常無懼一眼就認出確是自己準備縫製內衫的衣料。

  再詢照管秘室的春花和秋月,兩人也異口同聲指出,秦珂被劫當天,正是用這種布帶包紮傷口的。

  海雲已成竹在胸,接著又分別詢問當夜曾與來人照過面的莊丁,根據所描述的來人衣著容貌,更證實的確是姚統領和手下黃衣劍手但有一點可疑之處,那就是出事當夜,天涯飄萍生和二虎都沒有露面,也無人看見用厚氈裹身的麻瘋老人在場。

  海雲不信,單獨將李榮留下問道:「你是見過螺屋那個麻瘋老人的,出事當夜,又和來人照過面,你再仔細想想,來人之中可有與螺屋老人身材口音相似的?」

  李榮苦思良久,搖頭道:「屬下委實想不出來,只怕他在莊外沒有進來也難說。」

  海雲沉吟道:「這就奇怪了,他明知咱們都不在莊中,才趁機劫去秦珂,論理,也應親自率人入莊才對,難道他還有什麼顧忌?」

  李榮退去後,常無懼道:「賢侄,有件事,我不明白。」

  海雲道:「什麼事?」

  常無懼道:「秦珂藏在鐵門莊的消息,外間知道的人絕無僅有,他們怎會打聽到的?你在徽山湖安排的密計,也被他們事先獲悉,這是什麼緣故?」

  海雲點點頭道:「小侄也早已感覺奇怪,這樣看來,咱們莊中可能有他的朋友。」

  常無懼矍然道:「賢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倘有內奸,必須早除!」

  海雲道:「那人或許並不在鐵門莊,或許只是無意間洩漏某些消息,並非居心為充當跟線,這樣才使對方心有顧忌,不肯輕易露面,怕連累了朋友。」

  常無懼道:「你能知道那人是誰麼?」

  海雲道:「目前雖不知道,但要查出來井不困難。」

  常無懼道:「那就快些查出這個人來,屆時也就知道天涯飄萍生是誰了。」

  海雲道:「二叔放心,小侄自有安排。」

  第三天,海一帆和方慧娘一行也平安抵莊。安頓好傷者,常無懼便盼咐殺牛宰羊,排開盛宴,為慧娘兄妹以及老少群雄接風洗塵。

  席間,海雲將長辛店所遇,詳詳細細稟告了父親,又將自己的猜測與查證的結果,一一述出。

  海一帆聽了,不禁怫然變色道:「如果天涯飄萍生就是螺屋老人,咱們可說待他有恩無仇,微山湖的事,猶可說是為了化解殺戮,他劫走秦珂,這不是存心偏袒金蚯蚓宮,跟咱們作對麼?」

  海雲道:「據他解釋,金蚯蚓宮即當年刺花門的死灰復燃,其門下弟子,都是為勢所迫的可憐人,並非萬惡不悛之徒。他不是為金蚯蚓宮辯護,而是為那些弟子求情。」

  海一帆搖頭道:「這解釋太牽強了,刺花門淫邪無恥,早為武林所共棄,他既然深知金蚯蚓宮底細,就該跟咱們合作,共議消弭之策。才是正途,難道要等它養成氣候荼毒蒼生,再去收拾麼?」

  海雲道:「孩兒以為他並非慮不及此,而是對金蚯蚓宮仍然懷著顧念的私心,總想用感情去分化挽救那黃衣劍手,不願外人插手。」

  海一帆道:「果然如此,他就不該在琵琶島上一住三年,任憑黃衣劍手橫行中原。」

  常無懼岔口問道:「此人在琵琶島住了多年,大哥想必見過他的本來面目,不知他是否真的患了麻瘋病?」

  海一帆道:「他臉部肌膚潰爛,一直用厚氈裹身,獨居螺屋,起初,愚兄只當他確有惡病,直到他留書逃走,才知道那是偽裝的。」

  常無懼道:「由此看來,果然被雲侄料中了,所謂『無名老人』和『天涯飄萍生』,的確是同一個人。」

  海一帆回顧海雲道:「你根據什麼理由作此判斷?」

  海雲道:「孩兒根據四點理由,大膽作此揣測。其一,孩兒曾在螺屋小島上,發現過一個小孩的腳印,後來無名老人留書出走,也承認並非獨自一人住在螺屋中;天涯飄萍生恰巧有個徒兒名叫二虎,也只有十二三歲。這種人數上的巧合,使人不能無疑。」

  海一帆點點頭道:「第二呢?」

  海雲道:「其二,據聶開泰口說,金蚯蚓宮為了追尋天涯飄萍生,已費了三年多時間,而無名老人匿居琵琶島,恰好也是三年;這是時間上的可疑處。」

  海一帆頷首道:「不錯,說下去。」

  海雲接道:「其三,天涯飄萍生在南陽鎮上招降姚統領等十名黃衣劍手後,隨即來到鐵門莊,劫走了秦珂;無名老人恰于稍後在長辛店露面,更有二虎和秦珂同行。這豈非證明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麼?」

  海一帆道:「還有一點呢?」

  海雲道:「還有一點是他自己大意疏忽露出的破綻。他大約忘了曾在留書中承認過並未患染麻瘋的話,所以在長辛店破廟裡,又在臉上作出潰爛形狀。」

  海一帆道:「你為什麼不當面拆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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