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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慧娘這才放心,轉面道:「家兄居處離此不遠,諸位先去探望了龍二俠,再請返院一趟,小妹行動不便,就不奉陪同往了。」

  海一帆道:「我等暫時告退。稍等再來打擾。」供拱手,領著常無懼和蘋兒向外行去。

  方驥突然伸手攔住了蘋兒,說道:「你不能去。」

  蘋兒一楞,道:「為什麼?」

  方驥道:「不為什麼。」

  慧娘輕哦道:「是我疏忽了,韓姑娘不用同去,留在這兒咱們談談。」

  海一帆恍然若有所悟,忙道:「也好。蘋兒就留下陪你四嬸,咱們去去就回。」

  一句「四嬸」說得方慧娘臉上頓時泛起無限紅暈.但她只低下頭沒有分辨。

  蘋兒目送三人出了竹樓,不禁詫問道:「這位方大叔脾氣古怪,為什麼我就不能去看望龍二叔呢?」

  方慧娘輕聲道:「那地方,咱門女人是不便去的。」

  蘋兒道:「怎麼女人就不便去?」

  方慧娘道:「你龍二叔混身灼傷,勢必無法穿著衣服,那赤身露體的模樣,怎能讓女孩子看見……」

  蘋兒登時也羞紅了臉一笑道:「啊!原來如此。」

  她本來覺得方驥做得有些不近人情,現在忽然發現他表面雖然冷傲,其實內心卻很誠懇。

  於是,搬個蒲團挨著方慧娘身邊坐下,問東問西,閒聊起來了。

  這一聊.兩人竟聊得份外投機,正聊著,忽聽見外面有了腳步聲音。

  蘋兒道:「姑父他們回來了。」便想起身迎出去。

  方慧娘道:「聽腳步聲,大約是我那兩個野徒弟回來了。」

  話聲剛落,樓外已傳來悟非和尚粗大的噪音叫道:「師父,咱們回來啦。」

  「如何?」方慧娘向蘋兒微微一笑,提高聲音道:「進來。」

  悟非和悟果滿頭大汗地走進來,先向方慧娘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看見蘋兒在側,證了征道:「呵!你們果然先來了?」

  蘋兒笑道:「來了才半天。你們去石樓山,可曾導到我表哥?」

  悟非歎口氣道:「唉!別提下。你那表哥亂出鬼主意.把咱們倆捉弄得暈頭轉向.直到現在還在五里霧中。」

  蘋兒吃驚道:「莫非他沒跟你們一同來?」

  悟非道:「來是來了,但走到東阿,他又跟咱們分了手,說要施什麼計謀,叫咱們送什麼無頭信……反正我也說不清楚.還是叫悟果說吧。」

  方慧娘也詫異地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悟果你說吧。」

  俗果先咳嗽一聲,然後將尋見海雲,以及一路東下,發現金蚯蚓宮黃衣劍手,如何分途行事,如何往龍記商號送信……等等經過,仔細說了一遍。

  方慧娘訝道:「信呢?」

  悟非忙把剩下的兩封信呈上,說道:「師父請自己過目吧,這簡直是天書,咱們實在看不明白。」

  方慧娘急急把海雲致「大覺禪師』名銜的一封拆開,展現之後,也怔住了。

  蘋兒湊過頭來看了一遍,更是茫然不解,忍不住埋怨道:「表哥總喜歡弄些玄虛,有話就直說好了,什麼『香油』?什麼『滲水』?這算什麼意思嘛?」

  方慧娘忽然心中一動,道:「悟非,你去取一盆清水來。」

  悟非應命去不多時,捧來一盆清水,方慧娘仔細將信再檢視一番,小心翼翼把那信紙浸入水中。

  說來奇怪,那信紙被水一浸,字行之間空白處,忽然又現出許多密密麻麻的白色字跡。

  方慧娘看後笑道:「現在你們明白了吧?這就是『香油裡滲水』的含意。」

  蘋兒皺了皺眉頭,問道:「這些小字是怎麼寫上去的呀?」

  方慧娘道:「這是先用明礬化汁作墨,寫在紙上,等明礬計幹了以後,字跡便自然隱去,然後再寫上偽信,接信的人必定將信紙浸在水中,真信字跡才會顯現出來。」

  蘋兒道:「原來這麼簡單啊?」

  方慧娘道:「說穿了好像很簡單,但若不細心去體會信中含意.卻也不容易猜透。海雲是見他二人生性魯莽,怕中途洩露消息,才想出這個辦法。」

  悟果忿忿道:「他不相信咱們倒也罷了,卻不該把咱們當作『肥鵝』送禮給黃老頭……」

  蘋兒笑道:「不是肥鵝,倒是兩隻『禿鵝』……」忽然發覺說溜了嘴,連忙伸伸舌頭,尷尬地道:「四嬸,我不是說你啊!」

  方慧娘本來還在笑,卻被這聲「四嬸」叫得面額排紅,趕緊低頭望著水盆,假作沒有聽見。悟非和語果面面相覷,如墮五里霧中。

  蘋兒也看出局面有些不對勁,忙著岔開話題道:「表哥在信裡究竟說些什麼?」

  方慧娘道:「他說發現十四名黃在劍手正向微山湖潛來,似欲有所圖謀,要我們按照他的密計,準備應敵。」

  蘋兒又道:「他的密計是什麼?要咱們怎樣準備?」

  方慧娘仍然目注著水盆,徐徐說道:「也是欲仿當年諸葛武候『火燒藤甲兵』的故事,準備在湖邊預先佈置灌好桐油和火藥的船隻,誘其登船後,趁半渡之際,引火焚舟,咱們再另以船隻應援,搜捕落網的劍手。」

  蘋兒脫口贊道:「好啊,這條計策真是妙極了,那麼黃衣劍手武功再高,在水裡卻無法施展,這一來,豈不把他們一網打盡了?」

  方慧娘點了點頭、道:「計倒是好計,只嫌大毒了些,有違上天生之德。」

  蘋兒道:「你不知那些黃衣劍手多可恨,為了禍水雙侶,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們殺害了。」

  方慧娘道:「但罪魁禍造,是金蛆蚓宮的主人,那些劍手只不過奉命行事而已。」

  蘋兒道:「他們至少也是幫兇,是殺人的劊子手。」

  方慧娘輕輕嘆息了一聲,抬頭道:「話雖不錯,可是『以殺止殺』終非正途,如果能設法感動他們,使他們不再為惡,又何必定要置之死地?……」

  蘋兒道:「你們出家人總喜歡談這些大道理,說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啦,又說什麼」一入成佛,雞犬升天』啦;真要這樣,大家都去做屠夫,何必念佛修行呢?反正臨死總要放下屠刀,就成佛了,即使自己不成佛,家裡有個親戚成了佛,也會跟著沾光升天的她一口氣說到這裡,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但看看神龕中的巍巍佛漸好像正同她瞪眼睛,心裡一驚,只得悻仲住了口方慧娘毫不生氣,仍然平靜的道:「佛門道理,深奧難解,你年紀輕,又遭毀家之痛,無怪會如此偏激憤慨,等你年紀大此.多些經歷,多瞭解些人世滄桑,就會體會到『冤冤相報』的可怕了。」

  蘋兒道:「這麼說,你是不願幫助咱們對付金蚯蚓宮羅?」

  方慧娘搖頭道:「我沒有說過不幫助你們,我只是不贊同這種殺率太重的方法。」

  蘋兒道:「依你的意思怎樣才好?」

  方慧娘沉吟了一下,道:「我以為『半渡而擊』的設想很好,但不必在船中預置桐油和火藥,只將他們生擒活捉便夠了。」

  蘋兒曬道:「你以為金蚯蚓宮的黃衣劍手,就那麼容易手到擒來嗎?」

  方慧娘微笑道:「如果率先有周密的安排,我想不會有多在困難。」

  蘋兒道:「這是不能試的,一擊不成,以後便也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方慧娘點了點頭,道:「不錯。事關重大,必須周密安排,不妨等海大俠回來,再去「飛來居』邀請冷大先生,大家商議之後再作決定吧。」

  於是.吩咐悟非和悟果速去準備素齋.以便招待客人,共議應敵之策。

  悟非兒悟果退去後,又等了一會、仍未見海一帆回來.蘋兒狀頗煩躁,不禁翹首向樓外張望,喃喃道:「奇怪呀.怎麼去了老半天還沒回來?莫非出了什麼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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