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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歐陽玉嬌口裡所產的彭老麼,便是「頑童」彭永齡。此人天生一張娃娃臉,看來只有七八歲,其實卻已是三十歲的中年人,唯因身裁矮小,喜著色彩鮮豔的衣服,故號「斑衣頑童」,一身輕功爐火純青,的確是探莊的最佳人選。

  饒斌道:「小弟這就回店安排去,今夜依計行事,只是彭老麼孤身一人混進鐵門莊,似應另派人手,以備接應。」

  柳天鶴道:「這是自然,咱們索性先將快馬備好,如果彭老麼能把禍水雙侶架出一個來,咱們也就不用再回這裡了。」

  計議妥當,十二妖分頭行事,饒斌回店準備好十幾大簍新鮮蔬菜和米炭雜物,分裝二輛牛車,其中一隻菜簍內,密藏著渾身夜行衣衫,攜帶兵刀和迷香煙筒的彭永齡。

  為了謹慎起見,饒斌和陰子虛都不便出面,只命一名幹練的店夥押車.午後未刻起行.送往鐵門莊。

  估計行程,牛車抵達鐵門莊該是傍晚時分.於是,柳天鶴等十一個人,直到吃過晚飯後,才分批出城。

  薄暮時,大夥先後趕到前次那片亂林會開,沒多久,送貨的店夥便押著二輛空牛車回來了。

  饒斌招呼空車駛進林內,問道:「貨都送到了沒有?可曾見著霍管事?」

  那店夥答道:「霍管事不在,貨物是廚房大師傅點收的,現有清單收據在此。」

  饒斌又問:「是在莊門口交貨,還是送到廚房點收?」

  那店夥道:「小的是直接將貨物送到跨院庫房,親眼看著卸貨入庫,等東西都堆放好了才回來的。」

  饒斌道:「沒有什麼事故吧?」

  店夥道:「廚房大師傅交待,莊裡急需大蒜和大蔥,叫下次記住多送一些去。」

  饒斌點頭道:「很好,你很能幹,有賞。」

  話音甫落,揮手一掌,竟將那店夥劈翻在地,接一輪拳打腳踢,連兩名車夫和三名搬貨工人也都斃在地上。

  陰子虛道:「殺得好,這樣才乾淨俐落,即使事不成功,海一帆也不會懷疑到咱們身上了。」

  柳天鶴道:「彭老麼須等到三更以後才能行事,現在時間尚早,大家先調息一下,等會才有精神。」

  眾人答應著,紛紛在林中席地坐下,調息養神,精蓄銳,準備接應「斑衣頑童」彭永齡。

  他們自認事情做得絕對機密,卻萬萬也想不到林子裡早已隱院著另外一個人。而且,在距離亂林不遠的一堆大石後面,另還有兩個人屏息而待。

  隱藏林中那人身軀乾瘦,輕功卻已達化境,他高高坐在一棵大樹頂上,將柳天鶴等人的言談經過飽覽無遣,此時身形微展,竟從樹頂沖天拔起,衣不帶風飄落林外,身下樹枝竟沒有顫動分毫。

  那人折向石堆後面,默默的坐了下來,另外兩個人急忙低胄詢問道:「大師父,怎麼樣了?」

  敢情那人正是「乾屍鬼見愁」枯禪和尚,另兩人一個是「飛天斷魂鉤」章冰岩,一個是「病郎中「胡一帖。

  枯禪和尚把頭點了點,徐徐道:「果然是柳天鶴那批東西,現在彭矮子已經潛入鐵門莊去了,大約要到三更以後才會動手。」

  胡一帖急道:「這麼說,禍水雙侶當真是落在鐵門莊了,咱們可不能叫十二妖得了手去。」

  枯禪和尚冷冷一笑,道:「急什麼?且讓他們把人劫出來,咱們再下手也不遲,如果傳言不確,咱們就犯不上和海一帆結這梁子了。」

  章冰岩道:「軒轅十二妖人多勢眾,若讓他們得了手,只怕……」

  胡一帖接口道:「這話很對,大師雖然功參造化,究竟雙拳難敵四手,依我愚見,不如趁現在先把柳天鵝這批人弄倒,屆時彭矮子就微不足道了。」

  枯禪和尚道:「你打算怎樣對付柳天鶴這批人?」

  胡一帖道:「在下配有一種失魂香,無色無煙,藥效卻極強,只須用上三數粒,不出片刻就能將他們十一個全數親倒。」

  枯禪和尚不屑的曬道:「除了這種下五門的手段,老衲也知道你想不出別的方法。」

  胡一帖毫無愧色,反而笑道:「軒轅十二妖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對付這種人,就得用下五門的手段。」

  枯禪和尚冷嗤道:「你可以不擇手段,老哪卻不能不顧身份,再說,你以為區區熏香之類東西就能制住柳天鶴麼?未免也太小覷軒轅十二妖了,你若不信,只可試試。」

  胡一帖這才有些面腆的感覺.陪笑道:「在下只是說說而已。既然大師不屑如此,那就不用也罷。」

  章冰岩卻輕輕肘了他一下,低聲道:「胡兄那東西不妨預備著,必要的時候,未當不可一用……」

  枯禪和尚突然目光一閃,噓道:「噤聲!有人來了。」

  章、胡二人凝神傾聽了半盞熱茶時光,果然聽見大路上傳來一陣粼粼車聲。

  又過片刻,一輛輕便馬車緩緩由燕京城方面駛來,車上黑沉沉的未亮燈火,窗簾也嚴密地掩垂著。

  石堆後三個入都瞬也不瞬地瞪那輛馬車,心裡不期然泛起一絲驚疑的感覺,看情形,馬車是同鐵門莊來的,但為什麼緊閉車窗,不燃燈火,充滿了神秘詭橘的氣氛?

  正猜疑之際,那輛馬車卻岔開正道,傍著十二妖匿藏的亂林旁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馬車既未繼續駛行,也不見有人下車,車轅上那名駕車漢子系妥僵京後,竟悠閒的取出紙煤和火石,準備燃火吸煙。

  火石濺起一墾光亮,使人看清了那駕車漢子的面貌,胡一帖幾乎脫口叫出來:「怎麼會是這個厭物?」

  敢情那駕車漢子,竟是那自稱「天涯飄萍生」的窮書生。

  若非枯禪和尚用冷峻的眼色阻止,胡一帖真想過去把那窮書生拖下來很錘一頓,這厭物實在太可惡了,混吃混喝,夜晚還不肯安安份份在賓館裡睡大覺,弄輛馬車停在這兒是安的什麼心?別的不說,至少已輕驚動了林子裡的軒轅十二妖,真是礙事障眼,莫此為甚。

  再看那窮鬼,法然侵吞吞吸著旱煙,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毫無離去之意。

  胡一帖越想越氣,忍不住探手入懷,悄悄扣了一枚淬過毒的「五鬼關心打」。

  但他尚未出手,耳邊便響起枯禪和尚冷冷的聲音道:「你最正好安份一點,沒得老衲的同意,不准擅自出手,否則,壞了大事,你這條命就別想再要了。」

  胡一帖悻悻地指著那窮書生,嘎聲道:「可是」

  枯禪和尚冷叱道:『不許出聲,再多嘴老衲就捏斷你的狗脖子。」

  胡一帖吸了口氣,只得把下面的話咽回肚裡。

  月黑風高,曠野寂寥。

  那窮書生默默地吸著旱煙。軒轅十二妖躲在林中也毫無聲息一他們顯然已經發現林外停著一輛神秘的馬車,但卻並未出面干預,蒼穹如弓,大地似弦,四野越見沉寂無聲。

  章冰岩雖然一直沒有開過口,但手心裡緊緊捏著兩把冷汗。

  等待本是一件難以忍耐的事,自從多了這輛馬車,那就顯得更漫長,更難耐了。

  忽然,寂寥中響起一陣輕微的衣袂振風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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