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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一面說著一面向蘋兒暗施眼色,不等胡一帖開口,便匆匆走了出去。

  轉過街角,閃身進入一家估衣鋪子內,片刻之後再出來。腋下多了一包衣服.急忙加快腳步趕回客棧。

  後院上房中燈光竟已熄滅了,薛超卻綣臥床角,手裡緊握一把匕首,目光灼灼注視著房門。

  海雲點亮了燈,詫異的問道:「發生過什麼事?」

  薛超啞聲道:「公子離去不久,就有武林人物潛入院內欲圖進來搜查.後來卻被另外一批人引走了。」

  海雲驚道;「有這種事?」

  薛超道:「小的聽見他們在院子裡互相爭執,好像還動過手,語氣中,都是為了追查禍水雙侶下落而來,其中有人負了傷,才追逐著走了。

  海雲眉峰微微一皺,也沒有再問下去,解開那包衣服道:「這兒有幾件外衣,都是普通常見的式樣,你仔細辨認一下,有沒有和你那天穿的相同的。」

  接著,便一件一件抖開來讓薛超辨認。那十餘件衣服,包括了各種質料和式樣,有罩衫,也有夾飽,凡是當時氣候能穿的,深淺顏色,長短寬窄,各式俱全。

  薛超指著其中一件深藍色的短衫道:「就是這一件。」

  海雲道:「你認確實了?無論顏色、質料和式樣,都沒有認錯產薛超肯定的道:「決不會錯的,這類短衫十分普通,大凡小本經營商人或單幫客人,都喜歡穿這種外衣。」

  海雲仔細看看那件短衫的領口,對襟式斜領,配著藍色錦緞的滾邊,果然並無特殊之處。

  這種極平常的衣服,穿的人何止千萬,它能暗示什麼意義呢?趙七在重傷臨死的時候,用手指點著衣領,究竟有何含意?海雲雖然絕頂聰明,也不禁為之茫然了。

  薛超仍然神情緊張的望著房門,躡儒問道:「公子,剛才那個姓胡的郎中,他……」

  海雲道:「他怎麼樣?」

  薛超道:「小的也說不上來,小的只覺得他笑的時候,那聲音很熟,就像…就像…」

  海雲接道:「就像那強灌你藥水的黑衣蒙面人,對不對?」

  薛超混身一震,憶道:「正是,正是很像。公子,你說會不會就是他?」

  海雲徐徐道:「當你提到曾被一個黑衣蒙面人強灌藥水的事,我就開始懷疑他了,但咱們沒有證據,所以只好與他虛與委蛇,等一會兒……」

  忽然目光一閃,揚聲問道:「外面是什麼人?」

  「公子,是我。」

  隨著話聲,房門緩緩啟開,卻是一名店夥,手裡提著一隻肥大的風雞。

  這店夥欠身道:「這是公子一位朋友剛才送來的,櫃上要小的過來訪問一聲,是留著?還是現在就切好裝盤子?」

  海雲微怔道:「那人走了沒有?」

  店夥道:「剛走。據他告訴櫃上說:知道公子喜歡吃風雞,恐怕街頭上販賣的不乾淨,特地在隔壁松鶴樓選購了一隻,送給公子下酒!」

  海雲淡淡一笑,道:「真虧這位朋友如此熱心,你問替我道過謝了麼?」

  店夥道:「櫃上曾對他說,公子正在店裡,但那位朋友說另外還有事,不進來坐了。留下鳳雞便匆匆走了。」

  海雲點頭道:「既然如此,就放在桌上吧!」

  店夥放下風雞,欠身退去。

  薛超急問道:「公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海雲冷笑了一聲,哺哺道:「沒有什麼。只不過咱們的行藏已經落在人家眼裡而已」

  突然站起身來,將那件藍色短衫揣入懷中,低聲叮囑道:「我得去接蘋姑娘回來.這裡無論發生什麼變化,你只須假作病重昏迷,千萬不可反抗招惹殺身之禍,如果遇見姓胡的,你要裝詐不認識,這一點務必要牢記。」

  說完一揚掌扇滅了燈火,順手取了那只風雞.推門而出。

  自從海雲藉口離去以後,蘋兒再也提不起絲毫食欲,看見那油膩的桌子,粗劣的食物,便從心裡泛起十二分厭惡。

  尤其坐在對面的胡一帖,更是越看越叫人噁心.瞧那骨瘦如柴,滿臉蠟黃的討厭樣子,縱然滿桌子羅列著山珍海味,也叫人食難下嚥,這種人居然還是行醫郎中?說給鬼聽鬼也不會相信,瞧他那~臉病容,三分不似人,七分倒像鬼,自己早該請個郎中診診脈了,竟然還想替別人治病?真是活見他的大頭鬼了。

  若依平時性子.蘋兒。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想到海雲臨去的眼色,只好耐著性子等吧!雖然不願多看胡一帖那付討厭模樣,也只好將就些少看兩眼了。

  她心裡真恨海雲,不知有什麼迫不及待的大事,自顧抽身走了,卻要自己陪著個病鬼.坐在這種骯髒的破面店裡?偏偏胡一帖還不識相,一再舉著相邀道:「姑娘不是餓了麼?怎麼不吃呢?」

  蘋此冷冷道:「你自己請吧,別管我。」

  胡一帖笑道:「姑娘一定是嫌這兒太髒,其實,在下也有同感,只不知令表兄為什麼會選中這地方?」

  蘋兒道:「誰知道!大約他眼睛瞎了。」

  胡一帖深沉的笑道:「令表兄少年機警,聰明絕頂,他這樣做.必有深意。」

  蘋兒道:「我不懂什麼深意淺意.只盼他快些回來,這地方,真叫人坐不下去了。」

  正說著,門口暗影一閃,進來兩個人。

  蘋兒以為是海雲,剛叫一聲:「表哥—」突然發現不對,連忙住口。

  胡一帖卻嚇得臉色大變,急急側過身於.背朝著門口.低著頭偽裝吃菜。

  那兩人比一矮.一瘦一胖,矮件的像個水桶,瘦高的卻像一根竹杆,偏生那瘦高個兒又長了一張馬臉,矮胖子則肥頭大耳,活像一個肉球。

  蘋兒忍不住輕笑道:「真是兩個怪物一」

  胡一帖聞聲大駭,急忙壓低聲音道:「噓姑娘噤聲,這兩人招惹不得。」

  語聲雖甚低微,那~高一矮兩個怪人已經略有所覺,四道目光一齊向這邊桌上投射過來。

  矮胖子忽然細聲細氣的笑道:「嘻!妙極了!妙極了!想不到邊題陋店中竟遇故人。」

  此人身材雖很粗肥臃腫,說起話來卻矯脆得很。只聽聲音.准會當他是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

  那瘦高個兒看來瘦弱,話聲卻亮如洪鐘,只見他兩眼一翻,冷哼了一聲,道:「這叫做『吹鼓手遇著抬杠子的』雖不同行,免不了常碰頭。」

  那輕輕一聲冷序,恍如平空響起一聲悶雷,全店的人都吃了一驚,掌灶的大師傅正在下面,手一松,長竹筷也掉進麵湯裡去了。

  蘋兒芳心一顫,才相信這兩個怪物果然不好招惹。

  可是~切都太遲了,那兩人一哼一笑之後,竟筆直朝蘋兒和胡一帖這邊大步走了過來。

  到一桌邊,兩人毫不客氣,各人拉過一條木凳,大刺刺的坐下,一邊一個,剛好湊滿一張方桌。

  這時候.胡~帖仍然連頭也不抬.但可以瞧見他頻頭上已在冒著冷汗。

  矮胖子又吃吃的笑道:「胡老哥大約餓極了,只顧吃東西,居然沒有瞧見咱門哥倆個,嘻!嘻嘻……」

  瘦高個怒目道:「他若是想裝糊塗,那可是打錯主意了。」這人不但長相難看,一開口總帶著火氣,與那矮胖子的一臉笑容,恰好是兩個極端。

  胡一帖除了頭上冒汗,聯手也開始簌簌發抖,但依舊低著頭.偽作沒有聽見。

  矮胖子又笑道:「這年頭怪事真多,像胡老哥這付尊容,竟也有如花似玉的姑娘陪伴,難怪他聽不見咱們的話了。」

  蘋兒柳眉一挑,剛要開口,冷不防那瘦高個兒「蓬」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曆叱道:「姓胡的,你再裝聾作啞,老子就宰了你!」

  一掌拍下,滿桌碗盞紋風不動,桌子上卻添了一個寸餘深的掌印。

  那掌印只有三根指頭,形如雞爪,小指和無名指都已齊掌而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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