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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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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一帆張目追問道:「顧不得損壽折福,只求她能多活幾年,為博她歡心一笑,爹願意傾其所有,連性命亦在所不惜。」 海雲輕歎道:「可惜娘去世了,如她老人家還活在世上,只怕會對爹爹大感失望……」 海一帆不悅道:「雲兒,你這是什麼話?」 海雲屈膝跪了下來,仰面道:「爹!請恕孩兒直言冒犯,爹當年所受的委屈,孩兒深為不平,也深感難過,但那究竟已經過去二十年了,而娘一生耿耿于心的,正是未能重回韓家堡侍親盡孝,爹既然深愛母親,為什麼竟不肯成全母親的夙願,替她老人家代進孝道「住口!」海一帆須發怒張,沉聲喝道:「你娘何曾有過夙願,要為父替她代盡孝道?即使有,韓家堡如今已經片瓦無存,這孝道也海雲應聲道:「娘留下香囊地圖,繡有『急時可相尋』字句,這就等若她老人家的夙願遺言,爹爹若願挺身出面,承擔下緝凶復仇的責任,豈非等若替娘盡了孝麼?」 海一帆怒道:「說了半天,原來你也跟爹唱起反調來了。爹和你娘苦求了他們十年之久,仁至義盡,自問已無虧孝思,這只怪他們。」 海雲接口道:「寧可他無情,不可我無義,爹爹一向寬厚,何苦再為二十在前的舊恨持懷,俗語說人死恨消。求爹爹念在娘的情份,舍小怨而就大義。」 海一帆冷然搖頭道:「你不必拿這些大道理來壓我,我既已發誓不再返回中原,豈能食言反悔,況且武林恩怨糾纏難解,咱們也犯不上去惹這些是非,你是爹的好兒子,就該遵從父命,不用多說海雲含淚說道:「爹爹之命,孩兒怎敢不遵。只盼爹爹再讓孩兒稟告一句話,決不敢強求爹爹食言毀誓。」 海一帆沉吟了一下,終於頷首道:「好吧!你說。」 海雲哽聲道:「記得娘臨終的時候,曾經一再叮嚀孩兒,要孩兒學爹爹當年『無畏』、『無餒』的豪氣,好好做一番事業。孩兒牢記此言,夙願未解。卻想不到爹爹猶當盛年,竟已壯志消沉,甯將有用之身,閒置無用之地,莫非爹爹就這樣自甘老死孤島,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凡夫俗子麼?」 海一帆聽到這裡,忍不住熱淚滾滾而落,一把挽起愛子,顫抖著叫道:「孩子,爹爹何忍將你終生困在孤島上,可是,武林中奸險詭詐,恩怨纏結,一旦涉足其中,再想抽身就難了。」 仰面長籲了一口氣,接著又道:「爹是在江湖中打過滾的,那種刀頭舐血的日子,倒也過慣了,自從你娘患病,才看淡了人生,決意擺脫江湖恩仇,十年來,爹已經心如止水,不復當年豪情了。」 海雲道:「當年爹退隱孤島是有原因的,如今娘已經去世,遺仇待報,她老人家倘若泉下有知,必然會因爹爹這般頹廢消沉而感到痛心。」 海一帆默然良久,點了點頭道:「咱們今天就談到這裡為止,你讓爹冷靜的考慮幾天……」 話未說完,突然聽見遠遠傳來一陣鑼聲。 海一帆徒然頓佳話尾,低喝道:「這是發現不明船隻駛近的警鑼,雲兒,咱們走!」 父子二人同時縱身而起,並肩邁步向內島奔去。 警鑼連響三遍,全島立即緊急戒備,散佈在田野間耕種的島民,紛紛避入石屋,婦孺們聚集隱藏,莊丁們都取了兵刃,分別把守著各處險要通路。 偌大一座海島。頃刻間變得杳無人跡,寂靜如死。 麼事?」呂子平焦急的道:「屬下該死,竟忘了吩咐他們將外島沙灘上們破船掩蔽起來。」 海雲一驚,道:「就是前幾天周奶奶駛來的,單桅小船嗎?」 呂子平道:「正是。那小船留在岸邊,若被發現,豈不……唉!我得趕快去一趟才行……」 說著,匆匆轉身欲行。 海一帆忽然揮了揮手,道:「由它去吧!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要來的總是會來的。」 呂子平收住腳步,再看海面上那艘三桅大船,果然已轉舵繞向外海沙灘,正作碇泊登岸準備。不過頓炊時間,那船已在距離沙灘和四左右的海面上落帆下錨,並且放下了一隻小艇。卻見幾條黃色人影破空飛離大船,落在一艘飄浮著的水鬼船上,操起木漿,向沙灘劃去。 李榮勃然大怒,一翻手拔出背後長刀,湧身便向小舟撲去。 其中一名黃衣大漢撥開長刀,揮出一劍,正中李榮的左肩,喝道:「下去吧!」 「撲通」一聲,李榮應聲落水,但那黃衣大漢卻沒想到腳下的水鬼船乃是薄底輕舟,用力過猛,小船一幌,頓時翻了個船底朝天,幾名黃衣大漢顯然都不識水性,滾落海中,沒命的掙扎。 李榮肩上中了一劍,傷勢並不太重,這一來,滿腔怒火總算找到發洩的機會了。只見他兩腿剪水,穿波逐流,身如遊魚般竄行,手中那柄鋒利的長刀,狠狠的砍,重重的劈,攪得海面一片鮮紅…呂子平急叫道:「李榮,要留活口!」 可惜李榮正怒憤填膺,一時那肯罷手,令他殺盡了後從水裡浮出來,那幾名黃衣大漢早變成一塊塊斷骨碎肉了。 呂子手抱怨不迭,連忙不令攻擊,全力協助撲救大船上的火勢,~面清理戰場,一面飛報島主……一場慘烈的血戰結束,琵琶島雖然獲得全勝,島民死傷共計四十餘人,所付出的代價,可說也十分慘重。而對方船上,總共只有八名黃衣大漢和十一名駕船的水手,八名黃衣人全部被李榮所殺,水手中三個被火炮打死,六人重傷.俘獲的活口,僅只兩名而已。 海一帆吩咐將兩名水手隔離審訊,親自反覆盤活,結果卻令人大感失望,原來那艘三桅海船,只是隸屬錦州府的民船,五天前受雇由小淩河啟碇出海,同時啟航的船隻共有三艘,每船都有八名黃衣人乘坐,起初是三艘同行,直到兩天以前,才在鳴鳳島附近分開,水手們只知道船上準備了一個月的食物和淡水,並不知道那些黃衣人雇船去什麼地方?當然更不會知道他來的來歷和目的了。 兩名水手的供述相同,足見不是捏造。海一帆問得了這些實情,反而困惑起來。 根據水手的供述,那些黃衣入分雇三艘大船出海,並無預定的目的地,顯然是在海中搜尋什麼,換句話說,很可能正是為了尋覓琵琶島來的,但海一帆自問並無如此仇家,琵琶島的秘密也不可能洩露,這此黃衣人究竟為何而來呢?如果他們並非為琵琶島而來,只是偶然經過,發現這座海島和沙灘上的破船,依情而論,應該登岸查看一番才對,為什麼只在破船上略作搜索,便匆匆離去呢?再者,從八名黃衣大漢的身手推測,武功俱已有極深火候,既然同著黃衣,必定屬於同一武林門派,海~帆當年行遍大江南北,對武林各派皆頗熟悉,任他搜盡枯腸,也想不起那一派是以黃衣為標誌,而且具有如此高明的劍法,能在一招之下,解破李榮所會的「神刀八大式」?總管呂于平曾經親眼目睹,其中一名黃衣大漢,在李榮揮刀撲向小舟的時候,輕易的撥開長刀,將李榮劈落海中,那~招劍法,既快又恨,堪稱平生罕見,若非舟沉墜海,李榮絕不是那黃衣大漢的敵手。由此看來,那八名黃衣人不但來歷可疑,簡直令人覺得可怕了。 海一帆被這些謎樣的疑團深深困擾著,整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大早,海雲卻滿臉振奮之色奔了進來,大聲道:「爹爹!你瞧這些是什麼?」 海一帆見他手裡高舉著一束濕淋淋的獸皮,不禁詫異的問道:「一夜沒見你的人影,你到哪裡去了?」 海雲道:「孩兒在外島海邊,整整忙了一夜,才撈到這幾條,爹! 你老人家快看看吧!」 海一帆略掃了一眼,怫然道:「只不過幾片豹皮.有什麼值得驚怪的?」 海雲道:「爹爹可知道這些豹皮是從哪裡找到的麼?」 海一帆沉聲道:「哪兒找到都是一樣。你年紀也不小了,島上發生了大事,不知替爹爹分憂分勞,卻只顧貪玩……」 海雲笑道:「爹弄錯啦!孩兒正是想替你老人家分憂才辛辛苦苦去尋找這些豹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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