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俠義行 | 上頁 下頁


  藍衣少年道:「那是因為在來到毒沼之前,由年老的背著年輕的,越過毒沼的時候,年老的一個不慎中毒,只得自斷雙腿,然後換由年輕的一個背負年老的,如此而已。」

  兩人聽了,都有些半信半疑。

  霍豹道:「少島主怎知道他們是兩個女人?而且知道他們是一個年老,一個年輕?」

  藍衣少年道:「這雙斷腿的肌膚雖嫌鬆弛,,卻並不粗糙,靴襪的形式,一望即知是屬於中年以上女人所有,至於她背著的一個,足印比較纖小,如果她是男子,必然不肯讓一個女人背著,由此可知她不僅也是女人,而且多半是中年女人的晚輩,年齡決不會太大。」

  霍豹聽得大感敬服,連聲道:「少島主推斷精確,竟如目睹的一般,老奴現在明白了。」

  矮漢子又問道:「但少島主又從那裡看出她們是由關外來的呢?」

  藍衣少年笑道:「這更簡單。第一、她們都是天足;第二、只有關外寒冷的地方,女人才常穿厚襪和靴子;第三、此島接近遼東,若非由關外近海之處出發,豈能以單桅小舟,遠渡重洋。」

  矮漢子齜牙笑道:「難怪這女人好大的一雙腳丫子。」一句話,引得霍豹也嘿嘿笑了起來。

  藍衣少年用一幅布巾,將兩隻斷腿小心的包好,送給矮漢子道:「這兩個女子涉險潛入內島,來意令人可疑。李榮,你把這雙斷腿送到呂總管那裡去,霍豹暫時留在此地,我得回去稟告爹爹,早些想辦法把她們找出來。」

  琵琶島腹寬頸細,恰如一具飄浮在大海上的琵琶,島上三面是高山峭壁,只有那細頸部分才是平坦的沙灘,在沙灘和內島之間,卻橫著「毒泥沼澤」和「化骨泉」兩道天然屏障。

  平坦的外島是對外唯一出入通路,高山環抱的內島,則是島民們居住的地方,可是,無論外島和內島,都看不見一棟房舍,從海上望去,白晝不見炊煙,夜晚不見燈火,全島一片荒蕪,決不像有人居住。

  在一座岩石鑿成的洞府內,陳設卻極盡豪華,壁間彩飾精裝,地上鋪著厚而柔軟的豹皮地氈,錦榻繡凳,紗慢低垂,洞頂懸著七粒鵝蛋般大小的夜明珠,照得全室通明,案頭一隻鑽鑲樓花金猊香爐中,正燃著檀香,使整座洞府,都籠罩在珠光香霧中。

  一個年約六旬的錦袍老人,負手在室中蝶踱徘徊,在他紫紅色的寬臉上,兩道濃眉深鎖,似乎正陷入沉思。

  老人身後虎皮椅子傍邊,侍立著兩名青衣小鬟,椅子前面,站著那藍衣少年,室中寂然無聲。

  那錦袍老人不時停下來,用手摩挲著自己顎下鋼刺般的虯髯,然後又搖搖頭,繼續繞室徘徊,神色顯得十分焦急不安。

  洞府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一名勁裝跨刀大漢推開廉子,快步走了進來,躬身說道:「稟島主,呂總管回來了。」

  虯髯老人一轉身,跌坐進椅子,擺擺手道:「好!請他進來。」這時他才想到伸手去矮幾上取茶,觸手才知道一碗滾熱的茶,早已變得冰涼了。

  一名青衣小鬟急忙道:「茶冷了,小婢替島主去另沖一杯熱的?」

  虯髯老人道:「不必了。」

  舉起冷茶一飲而盡。

  剛剛放下茶杯,一個四十來歲的青衣人已低頭而入,這人混身疾服,背插長刀,步履矯健,兩邊太陽穴鼓如鴿蛋,一望而知是個精明強幹、內外兼修的高手。

  虯髯老人沒等地開口,搶著問道:「子平,可曾找到了?」

  呂子平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欠身答道:「屬下幾乎已將全島搜遍,除了那雙斷腿,毫無蹤跡可尋。

  虯髯老人矍然道:「這就奇怪了,方圓不過數十裡,整整一天,竟會尋不到?何況她們還有一個人負傷中毒。」

  呂子平顯得有些尷尬,唯唯道:「島上幅員雖然不大,荒蕪隱蔽的地方卻甚多,屬下已下令全島戒備,加派人手把守各處路口和水源,來人忍不住饑渴,必然會現身,那時」

  虯髯老人忽然截口道:「于平,你看來人會不會誤入化骨泉,被泉水溶爛腐化了?」

  呂子平道:「屬下也曾想到這個可能,而且親自去泉邊查看過,如果來人被泉水溶爛,應該遺下毛髮和兵刃,結果什麼也沒有見到。」

  虯髯老人又問:「那艘空船上,有沒有搜查過?」

  呂子平道:「查過了,船上連一隻活螞蟻也沒有,食水和米缸都已空罄,除了幾樣女人用的梳具,可說別無長物。」

  虯髯老人不禁沉吟道;「這麼說,真被雲兒料中了,是兩個女子,而且是專程到琵琶島來的?」

  呂子平道:「島主請放寬心,無論來人是誰,咱們只要截斷她的食物和飲水,遲早會逼她現身的,時已不早,請島主安歇吧1」

  說完,躬身告退。

  虯髯老人擺擺手道:「好!你們也都去休息吧!傳話夜間巡羅的弟兄,小心戒備,休得疏忽。」

  呂子平施禮退去,但那藍衣少年卻沒有走,仍然垂手侍立椅側。

  虯髯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親切地道:「雲兒,你也累了一整天,早些去休息吧。」

  爭藍衣少年微笑道:「我一點也不累,待侍候爹爹安歇了,再睡也不遲。」

  虯髯老人長籲一聲道:「不用了,爹是上了年紀的人,心裡有點事,往往就無法入睡,你們都去睡吧!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坐一會兒。」

  藍衣少年道:「我陪爹下一盤棋好麼?」

  虯髯老人見他說得誠懇,不忍挑了他一番孝思,微微一笑道:「也好,但只下一盤,下完你就去睡去,年輕人睡眠重要,別陪爹熬夜。」

  藍衣少年一面答應,一面自去搬來一張矮凳,在下首斜著身子坐下,兩名青衣小餐連忙布幾按秤,送上棋盒。

  父子倆對坐弈棋,才下了幾手,藍衣少年便對兩名侍女道:「你們去休息吧!這兒不用侍候了。」

  兩名侍女早已呵欠連連,心裡巴不得早些鑽進熱被窩,急忙笑道:「那麼婢子們先告退,廚下還煨著島主臨睡要吃的蓮子羹,待會兒請少島主叫我們一聲。」

  藍衣少年揮手道:「不用叫你們,待會我自會去取。」

  兩名侍女齊聲道:「謝謝少島主。」雙雙行禮,低頭退去。

  虯髯老人信手落下一子,歎道:「唉!時間過得真快,你娘去世,轉眼三年了,如果她還活著,這些瑣事那用得著咱們父子操心啊!」

  藍衣少年道:「娘在世的時候,也常跟孩兒提到,只可惜沒有生下一個女兒,要是孩兒能有個妹妹,侍候爹爹,就不會像孩兒這般粗心大意,笨手呆腳了。」

  虯髯老人道:「這是命,你娘正當盛年,何曾料到她竟會先我而去?撇下咱位兩個大男人,縱然婢女如雲,怎能及得你娘的體貼入微?唉!爹這一生能得你娘為妻,雖死無憾,只恨蒼天太狠心,竟不令咱們夫妻多廝守數年。」

  提到愛妻的去世、老人似有無窮恨意.手上略一用力,將一粒棋子捏得粉碎。

  藍衣少年頗想慰解老父,卻不知該如何措辭才好,默然良久,輕歎道:「爹!這是娘命中無福.好人常遭天妒,你老人家別再難過了。」

  「不!」虯髯老人憤然搖頭道:「你娘何嘗無福?她是被一個人活活氣死的。」

  藍衣少年驚問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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