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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第二十六章 情義兩全

  秦玉心亂如麻,無心答話,只把手搖了搖,示意叫她不要多說,自己垂頭坐下,用手敲著頭額,苦思化解之策,他深深知道師父是個偏激狂傲的人,這一次求情被拒,反受了責駡,更加了幾分畏怯,他在想:如果方才那一聲笑聲是出自師父「乾屍魔君」之口,必然含有深意,否則,他把自己和林惠珠誘引上峰,故意出示乾屍人頭標記其用心又何在呢?

  林惠珠見他不答自己問話,劍眉緊鎖,席地苦思,猜他必是為了「天目二老」等人安危著急,心念一轉,便含笑說道:「玉哥哥,褚老前輩既在此地現身,一定暗中來往過仙霞宮不止一遭,如果有什麼變化,只怕早已變化過啦,盡愁也沒有用,當務之急,咱們也得快些找到仙霞宮所在,或許他老人家意在督責我們,並未親自動手,那麼,事情就並非絕不可為了。」

  秦玉點頭道:「你這話固然有道理,但他老人家既已趕來,我們除了照他吩咐去做,又能再有什麼作為呢?」

  林惠珠淒然笑笑,說道:「放心吧,船到橋頭自會直,到那一步,再說那一步,目前急亦無益,還是早些尋找仙霞宮要緊。」

  秦玉長歎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慨然地道:「說來也真怪,已往時間,我從未關心過誰,把天下蒼生,盡都看作猙獰仇仇,終日嫉恨難消,動輒傷人性命,那時候,心裡只有恨,沒有快樂,想不到後來和你與媚兒相識,得你們體貼關懷,似乎這世界也有些許樂趣了,而每每想到你的遭遇,較我更慘,媚兒與我相處極短,卻留給我無法抹滅的愁悵,時至今天,我得你們的濃情厚恩無以為報,卻使媚兒師門陷入生死危急之中,我這一顆心,怎能靜得下來?怎能善予安處?唉,這麼看來,當真世上只有煩惱,是再沒有所謂快樂的了!」

  說到這裡,觸動他的心事,忍不住撲簌簌也滾落兩滴英雄虎淚。

  林惠珠見他感觸身世,竟然淚下,當時也情不自禁,熱淚盈眶,柔聲道:「玉哥哥,你自言憤世嫉俗,相反地,足見你對這世界的愛,超過任何人,只有熱情內蘊,無以排遣的人,才會像你這般終日都在自苦自艾之中,玉哥哥,你應該看開一些,看淡一些,也許你太喜歡我們,而我……我們卻不值得你的愛。」

  秦玉突然揮去淚水,強顏笑道:「瞧我這一傷感,害得你也陪著流淚,該死該死,走吧!

  小珠,我如今是看開了,趁咱們還能動,且盡一己綿力,走到哪裡算哪裡吧!」

  說著,探手握住林惠珠的纖手,又道:「可惜這時候找不到媚兒,如果能找到她,咱們三人手兒相攜,肩兒相並,縱然天塌下來,也當含笑承受,了無遺憾了!」

  林惠珠大感愧怍,撲在秦玉肩上,放聲痛哭,在這時候,她才真正將已往種種恨忌窄狹心念,一掃而空,聳動雙肩,哀哀哭道:「玉哥哥,玉哥哥,我該死,我對不起你們!」

  秦玉輕輕拍著她的肩頭,微笑道:「別哭了,小珠,你不說我也不難猜到,媚兒從榆次縣客棧中失蹤,可是你做出什麼事來?」

  這幾句話出諸他口中,輕描淡寫,不疾不速,仿佛根本只是件值不得一提的小事,但林惠珠聽來,卻如受重錘猛擊,渾身都是一跳,瞪大雙眼,驚叫道:「你……你……你都知道了嗎?」

  秦玉淺淺一笑,說道:「我原本不知道,是你自己口口聲聲說對不起我,才使我冒險猜一猜的。」他將她身子攬得更緊一些,低聲問道:「小珠,你把她怎麼樣了呢?」

  他雖然裝得若無其事,極力壓制,使聲調和語氣柔合平靜,但林惠珠從他眼中,不難看出他是多麼焦急和迫切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媚兒是他的希望,他卻是林惠珠的偶像,林惠珠又怎能親口把那件無法彌補的蠢事向他述說呢?

  於是,她只有哭,哭,悲切切無休無止的痛哭!她要讓眼淚洗去心靈的污漬,沖淡她急切間難以抑止的悲哀。

  秦玉等了半晌,見她悲不可仰,實在無法言述,只得說道:「好吧,咱們現在且別談這件事,等到此間事了,那時再談不遲,我想你即算一時氣憤,至多傷她,決不會害她一命的,對嗎?」

  說完,也不等林惠珠回答,攙著她邁步下峰,繼續尋找仙霞宮的所在。

  天色漸暗,叢山中更是處處陰影,秦玉心裡微微有些著急,手臂上一加勁,半托半抱著林惠珠,踏草過樹而行,轉過兩處山頭,果見前面一座大山的半山之上,有一片人力辟出來的平地,上面層層疊疊,蓋著偌大一座金碧輝煌的道宮。

  秦玉大喜,用手向對山一指,道:「小珠,你看,那不是仙霞宮嗎?咱們快些!」

  林惠珠收斂悲慟,兩人各出全力趕路,宛若兩條輕煙般向山上飛馳,哪消多時,已距宮外不遠,暮夜中望見道觀門前,正是「仙霞宮」三個金字匾額。

  他們雖然尋到仙霞宮前,但卻全都不由自主收住了腳步,不敢再向宮門逼近一步,你知逍為什麼?原來這仙霞宮也是江湖中聲名遠播的聖地,摩雲上人在武林中更是名聲赫赫,決非泛泛之人,偌大一座仙霞宮,怕不總有上千弟子,為何秦玉和林惠珠趟進宮前不足丈許,沿途既未發現伏樁守卡的宮中弟子,及到近前,更不聞磬鼓聲響,但只見宮門緊閉,聽不到半點人聲,仿佛這本是荒山中一所荒蕪的道院,根本就沒有人居住似的。

  群山映襯,暮色四合,整個仙霞宮一片沉寂,秦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毛骨聳然,低聲向林惠珠道:「難不成我們來得太晚,宮裡的人全部死光了麼?」

  林惠珠自然也是不解,但她想到「乾屍魔君」褚良驥出名的心狠手辣,殺人如折草芥,也機伶伶打個寒戰,連忙向秦玉懷中偎去,輕聲答道:「只怕不妙,咱們且別……」

  誰知她一句話尚未說完,陡然間,仙霞空中被空響起一聲敞聲大笑,一個震懾心魄的蒼勁聲音說道:「大師!這一次你總該沒有話說!洒家僥倖,略勝一籌,奇經應該歸於洒家!」

  秦玉吃了一驚,暗忖:這不是那金臂頭陀的聲音麼?看來宮中戰況正在緊急,尚未分出最後勝敗。

  他真是又驚又喜,探手拉住林惠珠,仰天一聲長嘯,足頓處,人如巨鳥騰空,撲進了「仙霞宮」的大門……

  方進大門,就使他又吃一驚,原來從宮門到大殿這一片空場上,正整整齊齊,一排一排席地坐著數百名道裝弟子,這些道裝弟子,自然全是仙霞宮門人,但他們雖然個個肩負長劍,但卻安安靜靜,垂首向裡而坐,絕無半絲聲息,俱如木雕泥塑的一般。

  秦玉腳落實地,險些踏在其中一個全真弟子身上,但那名弟子連閃也沒有閃,仍是端然正坐,恍如未見。秦玉駭然,忖道:莫非這些人全都死了?或者全被制住了穴道不成?不覺便出手向其中一名最近的道士背心輕輕拍出一掌。

  掌方遞出,那道士卻倏地飛快旋身,左掌疾翻卸卻掌力,右掌豎立護胸,沉聲喝道:「欲奪奇經,即請入殿,貧道等奉掌門令諭,不便出手,閣下別當貧道等是好欺的!」

  秦玉一愣,笑道:「我當你們全不能動了呢,原來是我料錯了。」

  他順著這位道士所指,向大殿上放眼一看,一顆心就「砰砰」跳個不止,敢情那大殿之上,業已會集了三山五嶽能手,黑壓壓也坐了一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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