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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柏元慶笑道:「你要餓了,咱們就進去吃點東西再走,反正也不急在一時的。」

  秦仲又吞吐半晌,才紅著臉道:「可是,我身上沒有銀子,怎麼辦?」

  柏元慶哈哈笑道:「放心吃吧!只怕你吃不破肚子,銀子多著呢!」

  秦仲這才喜孜孜一腳跨進小店來,但他才踏進一隻腳,突又吃了一驚,原來那小店中迎面桌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閻王帖子」左賓。

  左賓是在太原吃了「百毒叟」宋笠的虧,匆匆和「癩頭泥鰍」鐘英逃出太原府,也是剛到這小店打尖,這時,左賓向外坐著,鐘英卻背著店門,秦仲一腳踏進店來,和「閻王帖子」

  首先照面,左賓心中一動,只覺得這小孩子好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

  原來秦仲雖認識左賓,卻一直沒有正面和他過招衝突,是以左賓一時認不出來,他本來跨進一隻腳,見左賓在座,就想縮回去的,乃見左瞎子臉上不過薄薄一層迷惘之色,好像並無什麼異樣,就放大了膽子,跨進店來,心想:「就算你厲害,認出是我偷了你的九龍杯,我打不過你,身後還有了得的,怕你何來。」

  秦仲委實也是餓極了,人一落坐,這樣那樣叫了一大堆菜肴,只向柏元慶說了一聲:「請」,低頭便狼吞虎嚥起來,沒多一會,吃了七個饅頭,半斤牛肉,五張餅,一大碗白湯。看得柏元慶直笑著搖頭。

  自從秦仲和柏元慶進店,左賓就一直在暗中注視著他們,苦思半晌,猛地記起在壽陽正興酒樓門口曾見他和「缺德鬼」

  方大頭一起,不覺精神一振,心想:罕山山麓,宋笠分明去得遠了,我才下樹埋杯,那時候左近並無他人,只有方大頭和那傻大個子來兜了一個圈,胡攪一陣,方始退去,莫非是他們隱在暗處,偷見我埋杯之事,待我離開,就……?想到這裡,左賓不禁血脈賁張,越想事情越對,當真除了他們,再不會有旁的可疑人物了,他白果眼一陣亂翻,手上拳頭握得緊緊的,當時就想發作。

  但轉念之際,又想起自己和鐘英在土窯前和宋笠奮戰的時候,窯後有人潛入,鐘英往查,卻被黑大個子闖出攔阻,自己二人因之才失手敗于宋笠,忙把怒火按捺住,忖道:如果他們真的從罕山偷掘了玉杯,又何必再到太原土窯來搗亂?這麼看來,事情又像不是他們幹的了。就像這樣時怒時消,又似又不似,臉上表情自然顯露出來,「癩頭泥鰍」鐘英坐在他的對面,也感覺左賓臉色有些不對,低聲問道:「左兄,你在想些什麼?要是你擔心那宋老頭兒,倒大可不必,愚死在中條山的別院,地勢甚為隱秘,宋老頭兒再厲害,他不知咱們去處,能到那兒去找咱們?只要暫時避開他的騷擾,慢慢咱們再設法把東西尋回來,憑你我二人聯手,事情並非不可為的,何苦耿耿於懷呢?」

  左賓便將心裡揣測各節,壓低嗓門,告訴了鐘英一遍,又道:「你看看這兩個東西,是不是甚有嫌疑,偷掘咱們的玉杯呢?我現在不明白的,就是方大頭和那愣大個兒也到土窯來暗探一事,論理說,他們既然東西到手,似乎沒有再到土窯來冒險的必要。」

  鐘英濃眉一皺,臉上也跟著變色,急道:「不錯,准是他們於的好事,如果是這小鬼一個人偷掘,方大頭和傻大個子尚不知情,或者是他們雖然玉杯到手,又參詳不出和奇經關聯所在,他們自然會偷偷到士窯來窺探了,咱們千萬不能錯過這小鬼,常言道得好: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脫一個。只是……」他回頭斜了柏元慶一眼,又低聲說:「只是這白頭發老頭,來歷不明,看樣子不甚好鬥。」

  左賓也偷槍向柏元慶看了一眼,見他居然也是一個有眼無珠的瞎子,正裂著嘴,向自己微笑,心中一動,霍地站起身來,快行兩步,先堵住了大門出口,然後冷冷叫道:「喂,小朋友,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那兩個同伴呢?」

  秦仲正在低頭喝湯,聽得左賓竟然開口叫他,吃驚地抬頭望望相元慶,然後扭轉身著看左賓,他究竟有些做賊心虛,萎縮地答道:「你……你說的是誰啊?我並不認識你嘛。」

  左賓桀桀冷笑道:「小朋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實說,把東西放在哪裡去了?在他們身上?還是在你身上?」

  秦仲惶然道:「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左賓陡地把臉一沉,厲聲道:「還想裝糊塗嗎?我問你方大頭和那黑漢到哪裡去了?勸你識相一些,姓左的眼裡可揉不下沙子!」

  柏元慶突然哈哈笑著插口道:「有趣有趣,瞎子眼裡,揉不揉砂子有什麼兩樣?」

  鐘英聽柏元慶已經開了腔,緊跟著也霍地站起,笑道:「烏鴉笑豬黑,自醜不覺得。老先生,你雙眼也不怎麼好……」

  說到這裡,他突然收住了口,忖道:不對,他如真是瞎子,怎能看見左兄眼神的異樣呢?忙改了口,道:「……好漢做事好漢當,須知推諉裝蒜,也瞞不了人的。」

  柏元慶不待秦仲答話,搶先笑道:「二位何必要轉彎抹角,問什麼方大頭方小頭?幹出你就問九龍玉杯是不是他拿去了,豈不直截了當?」

  鐘英和左賓齊吃一驚,全部提神戒備,氣貫全身,不約而同喝道:「不錯,九龍玉杯到哪裡去了?」

  秦仲不解地看著柏元慶,柏元慶吃吃笑了兩聲,突將白眼簾向上一收,雙目精光激射,冷冷說道:「二位要問九龍玉杯麼?不必問他,老朽就可奉告,那杯子已被我老人家砸成了粉碎,再湊也湊不回原樣子啦!」

  左賓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道:「真的麼?」

  柏元慶冷笑說:「怎麼不真,二位要不信,由此前往西南約七十裡外,有一處鐵樹林,九龍玉杯碎片,還留在林邊一塊大石旁邊哩!」

  左賓聽了,氣得渾身顫抖,臉色鐵青,咬牙切齒說道:「老東西,你如當真毀了左某人的玉杯,在某和你誓不兩立,就將你千刀萬割,難死心中之恨。」

  柏元慶絲毫未把他這種怨毒的話放在心上,聳聳肩,做了個毫不在乎的姿態,道:「既然反正都消不了很,就讓閣下多恨一些時候吧,破鏡都無法重圓,破杯也不能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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