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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但顧氏卻因為二十年來的黑暗生涯,加上丈夫的百依百順,不知不覺,漸漸養成一種跋扈橫蠻的變態心性,女人家又是慣貪小利的,以致鬧出現在這場事來。

  顧氏怪戾之氣已經養成,豈是三言兩語所能改變得了的,她聽了柏元慶以毀她作為威脅,這個氣可就更大啦,只見她一陣笑,一陣嚎,兩隻假眼邊涔涔流出淚水,嘶啞著嗓子叫道:「好呀!我跟了你身敗名裂,連眼也瞎了,掙強掙了一輩子,今天才算掙到了報應了,你殺吧,你殺吧,你要是不敢殺老娘,你就是老娘生的養的,動手呀,老殺才!」

  柏元慶大吼一聲,右臂一舉,就要掄掌下劈,轉念一想,大丈夫何必與她婦人一般見識?再看她假眼木然直視,臉上全是斑斑淚痕,憶起前情,更覺得她可憫可憐,要叫自己親手斃了她,委實也下不了這個毒手,長歎一聲,又把手臂放了下來。

  顧氏雙眼雖盲,耳朵卻特別靈敏,聽得他一聲長歎,頓時氣焰又高,喝道:「老殺才,你連自己老婆也不敢殺,還論什麼英雄,充什麼好漢,老娘要是你,寧可一頭碰死。」

  柏元慶飛起一腿,將顧氏踢了一個翻滾,肩頭一晃,躥到廢墟中,兩臂上貫勁,將殘墟斷梁一陣亂翻,但翻遍了所有殘物,卻並沒有發現秦仲的屍體,他心裡更急,順手抓起一根斷梁,當作工具,也不理會顧氏的哭叫喝罵,埋頭工作,把全部殘牆廢物,統統清理,奇怪的是並沒有找到秦仲。

  顧氏「金砂掌力」是他所深知的,不要說秦仲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子,就算是他師父摩雲上人,正面受了一出也將難以抵受,方才分明見他退無可退,避無可避,怎麼竟會找不到屍體呢?

  突的他心中一動,抹轉頭如飛越過草坪和小河,月馳電奔穿過鐵樹林,向東急急追了下去。

  這一陣身法展開,真個賽如風疾,霎眼間早奔出十余裡路,遠遠望見前面果有一個矮小的身影,正捨命而逃,柏元慶大聲叫道:「小朋友暫請留步,老朽還有話說。」

  原來秦仲在屋角上。眼見顧氏運功蓄勁,心知一旦發動,勢必力逾千斤,接又不敢接,退又無處退,小心眼一陣轉,倒被他找到一絲空隙,這時候,也正是顧氏挫腕吐勁,含忿出手的時候,茅屋裡燈火遽暗,秦仲更不待慢,左腿弓,右腿向身後泥牆上一用勁,身形似箭,平貼著地面,射向顧氏蹲襠式的雙腿之間,淩厲的掌風從他背脊上一掃而過,撞在牆上,刹時屋倒牆塌,秦仲卻已從顧氏襠下穿過,順地滾向左側草坪,皆因這時候相元慶陡然出手,顧氏穴道被制,大家都正在心不二用,反沒有發覺秦仲已經死裡逃生,比他們還先退到屋外,他哪敢多作停留,躍起身來以後,便急急越河道走,是以後來柏元慶點倒顧氏,以及夫妻反目等等經過,全沒有看見了。

  他奔得正急,突聞身後柏元慶呼喊,只當他不願放過自己,隨後追來滅口,嚇得心膽俱裂,再不肯停步,反而腳下加勁,奔得比先前快了一倍。

  柏元慶又喊了幾聲,秦仲只不回頭,猛提一口真氣,也隨後趕了下來。

  一老一小,一前一後,奔逐了約有頓飯之久,秦仲終因功力有限,漸漸已被柏元慶追近身後,柏元慶不願出手攔截他,怕他多生疑懼,人已追到他身後,這才低聲叫道:「小朋友,你別怕……」

  誰知秦仲一意逃命,沒想到敵人業已欺近身後,心裡一驚,霍地定身甩掌,向身後反劈而出。

  他是在保命,這一掌盡了平生之力,那還輕得了,柏元慶一時不防,險些被他劈中,忙頓雙腳,騰身從他頭上翻越而過,落地後裂嘴笑道:「小朋友,怎的不問青紅皂白,又要拼命啦?」

  秦仲無奈停了腳,全神戒備著說道:「我師父既待你們不薄,為什麼你們奪了我的玉杯,還如此苦苦相逼,究競你們還有一點人心沒有?」

  柏元慶被他罵得臉上一紅,訕訕說道:「小朋友,你先別生氣,千錯萬錯,都是我那賊乞婆做錯,老朽在這裡給你帶罪還不行嗎?你不要怕,老朽活了這一輩子,平生就受了你師父一個人的恩惠,豈有恩將仇報的道理?

  如今賊乞婆已被老朽點倒,我是特意來請你回去,把九龍玉杯還你,井且告訴你玉杯和達摩奇經關係所在,再一力助你取得奇經,以贖适才之過,並報昔日之恩,小朋友,你以為如何?」

  但秦仲驚弓之鳥,對他這番話如何肯信,略一思忖,說道:「你說你點倒了老婆婆,那麼我的玉林在哪裡?你取來了嗎?」

  柏元慶笑道:「玉杯還在賊乞婆身上,我急著追你,倒忘了先取玉杯了,小朋友,你能從困危之中,躲過那賊婆娘一掌,這份機智和功夫,端的叫老朽好生佩服。」

  秦仲一聽玉杯不在,更認定相元慶是在騙他,冷笑道:「哼,你拿我當笨蛋?我知道,你不過想騙我回去,殺了我滅口,免得我回到秦嶺,把你們所作所為稟告了師父,他老人家會來找你們算帳,是不是?」

  柏元慶刹時臉上變色,氣憤地說:「小朋友,你怎能把老朽看成那種可鄙的人?柏元慶雖說老邁,還算是頂天立地的漢子,照你這麼說,你是以為我無力提你回去了?」

  秦仲橫了心,冷嗤答道:「事到如今,要想叫我束手就擒,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柏元慶仰天哈哈大笑,道:「好,老朽就叫你口服心服。」

  說著,身形陡然欺近,探臂張爪,來拿秦仲肩頭。

  秦仲反正是躲不過了,居然不閃不避,亦不理他這一抓,小手疾伸,也向前欺近了一步,駢指猛戳柏元慶的「幽門」要穴。

  柏元慶想不到這小傢伙會出此不要命的招式,連忙吸氣縮腹,右臂一沉,斜扣他的手腕,口裡笑道:「小兄弟,你真狠,要和老朽拼個兩敗俱傷麼?」

  秦仲找了一個空,猛的蹲身下腰,縮臂飛腿,「呼」的一個掃堂腿,踢向柏元慶下盤,柏元慶還真拿他人小身矮沒有咒念,嘿嘿一笑,疾退兩步,左腳尖半沾半起,讓過秦仲一腿,緊接著閃電般轉過腳尖,跟著他的幻影疾彈而上,不偏不斜,正掃中秦仲腳後跟處的「太溪」穴。

  秦仲只覺得腿上一麻,「嚶哼」一聲,站也站不起來了,索性閉上眼睛,等候一死。

  柏元慶哈哈笑著替他拍開穴道,說:「小兄弟,現在你可相信老朽並無二心了吧?快些跟我回去,賊乞婆功力也不弱,時間久了,別被她自行活了穴,那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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