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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方大頭退無可退,倏見金旭東左掌右扇,雙目盡赤,盡撲過來,心裡一驚,不自覺的往下一蹲身,兩掌反按牆壁,拼命一撐,人如水蛇一般,竟從金旭東褲襠下一穿而過,脫身滾到五尺以外。

  金旭東卻用力大猛,同時也料不到方大頭願意扮扮韓信,受這胯下之辱,會在最後關頭,脫身進去,收勢不住,撲到城牆上,右手整個把扇,「卟」地全插進牆壁裡面,一時間倒拔不出來。

  那邊方大頭脫身溜掉,從地上爬起來,背脊上還在直冒冷汗,搖頭道:「姓金的,你是在拼老命啦,這一下要不是我缺德鬼應變得快,被你這一扇柄釘在牆上,那還有命嗎?你是存心要我難看不是?」

  「酸秀才」拼全力一拉,算是把摺扇又拉出來了,回身又趕了過來,口中喝叫:「姓方的不要走,某某人被你損得夠了,今天咱們不見其章,誓不罷手。」

  缺德鬼哪還有不走的道理,大腦袋一晃,滑步便溜,引著金旭東圍繞著土窯兜圈子,一面跑,一面叫道:「姓方的不跟你一般見識,咱兩個比比腳程,誰跑得快,誰是老大。」

  那金旭東氣得牙癢,跟在方大頭後面窮追,但方大頭又賊又滑,羅圈腿一拐一晃,賽過爛泥裡的鱔魚,任你金旭東呼喝怒駡,他一味嘻嘻哈哈,繞著土窯疾奔如故,不像是對敵,倒像在哄孩子玩兒似的。

  黑牛和裴仲謀全力相拼,這時候早在三百招以外,誰也沒占到半分便宜,你一拐過來,我一練子過去,真氣起來越不足,動作也越來越慢,慢慢地,也不像在過招了,慢吞吞你掄拐箍他一下,他又用練子掃你一練子,和鐵匠鋪裡打鐵差不了多少。

  四個人分著兩組,各練各的把式,有打鐵的,有賽跑的,後面水溝裡倒插著兩個,這倒好,叫誰來看,誰也猜不透這幾位是在幹啥?好在這兒雖在城中,但地處偏僻,倒沒有旁的人看見。

  就在這當兒,城牆外倏地響起兩聲尖銳的長嘯,嘯音由遠而近,眨眼已到城邊,緊跟著,兩條人影一晃上了城頭,缺德鬼扭頭一看,暗叫一聲:「糟」!敢情城樓邊站著的,正是「九尾龜」馬步春,他身旁還立著一個人,細高個兒,瘦削面孔,尖嘴猴腮,一條右臂,長長拖在膝蓋頭下麵,左臂長袖飄飄竟是空的,兩隻細眼,古碌碌直在轉,方大頭雖不識得,金旭東卻一眼便猜出,那必是什麼「獨臂仙猿」呂丹了。

  金旭東這時真盼能有個人來幫自己堵住方大頭,但他見馬步春已經約了呂丹趕到,心中卻甚為不快,只作沒有看見,仍然緊追方大頭如故。

  裴仲謀卻在氣喘噓噓,跟黑牛你來我往,拼著最後一口氣力在過招呢,自然更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注意馬步春和呂丹的來臨了。

  倒是馬步春一上城頭,瞥見土窯邊這一場奇特的景致,大惑不解,和呂丹一飄身,落在場邊,說道:「裴兄,這是怎麼一回事,左賓呢?怎麼沒見到左賓的人?」

  他一心只惦記著九龍玉杯,所以一開口,便找左賓,裴仲謀聞聲回顧,喘著氣笑了笑,用手指指黑牛,口裡卻說不出話來,黑牛見他沒有動手,不由得停了手,倒提著練子槍,瞪著裴仲謀,也在直喘氣。

  馬步春見裴仲謀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問葉門不出所以然來,扭頭再看這一邊,金旭東還在追著一個矮子,繞著土窯兜圈兒,「龍尾龜」一見這矮子,就禁不住氣往上沖,虎吼一聲,騰身而起,直向方大頭撲了過來,原來他看出這矮子正是在清風店要拿自己頭巾去擦屁股的人(事詳本書第二集),哪得不生氣呢?

  方大頭這一來前後受敵,除了硬接,再無二條路好走了,說不得,只好側身橫躍,向旁邊退開六七尺遠,探手入懷,把從鐘英土窯裡發洋財偷來的銀錠當作暗器,扣了兩錠在手掌心裡。好在「酸秀才」金旭東不願和馬步春聯手,待馬步春截住了方大頭,他卻撤身退出圈,並未合力進逼。

  馬步春此時有「獨臂仙猿」呂丹押陣,趾高氣揚,亦未把金旭東此舉放在心上,兩眼註定方大頭,嘿嘿笑道:「賊矮子,王八蛋,你也有今天?姓馬的各處尋你不著,不想卻在這裡撞上了,你還要不要會太爺的頭巾去擦屁股了?還想不想挾持鮑充,戲耍太爺?」

  方大頭雖然身陷重圍,四面全是敵方高手,但仍然不改他的詼諧神態,聳聳肩,苦笑道:「我現在肚子不痛,不要出恭,希罕你那纏頭巾幹啥?難為你還記得,孝恩感天,應該把你記在二十五孝上了!」

  馬步春長臉一沉,厲聲喝道:「姓方的,死在眼前,還敢巧逞口舌麼?拿命來吧!」

  喝聲未落,身形已動,突見他騰身躍起,「巨鷹捕兔」式,淩空下撲,十指如鉤,向方大頭探掌抓到,身形帶著勁風,指尖貫注銳勁,恨不得一把抓住方大頭,分手撕成兩半,端的威勢赫赫,攝人心魄。

  但方大頭早已蓄勢以待,見他挾著盛怒,淩空撲到,卻不和他硬拼,羅圈腿一拐,從馬步春脅下疾閃而過,人一穿過,右腳駐地,擰腰抬腿,左腳飛踢馬步春的「後填底」穴。

  馬步春似乎也知道方大頭賊滑之極,雙爪落空,猛地又提真氣,虛空擰身一個懸空筋斗,落地時已在三尺之前,恰恰讓過了方大頭這「葉裡藏花」一腿,接著揮袖轉身,厲吼一聲,揉身又上,左掌右掌,分擊「幽門」,「將台」二穴。

  方大頭沉氣斂神,功行全身,嶽峙而立,直等到馬步春拳掌雙至,距身只在半尺之間.這才陡的凹胸吸腹,遽退尺許,一抖手,右掌中那一錠銀子,疾奔馬步春前胸「鳩尾」穴上打出。

  二人相距已經如此近,馬步者可沒有防到矮子矮,一肚子壞,剛覺得掌拳落空,尚未撤招換式,胸前勁風早到,急切間無從閃恐,忙不迭全身後仰,施展「鐵板橋」功夫,身形向後暴射疾退。

  那知道方大頭既然存心暗算,豈有料不到他這一手的道理,就在他仰身倒退之際,左手再揚,一聲不響又把另一錠銀子貫勁向馬步春下腹要害電射而出。

  馬步春身形尚未定止,根本沒有想到方大頭還有另外一著殺手,一心只注意上面半截,忽略了下面,等到旁邊押陣的「獨臂仙猿」呂丹看出不對,大聲招呼他注意下半身時,業已來不及再躲,被方大頭舍財免災,一錠重約五兩的銀錠,「噗」

  的一聲,正打在馬步春小腹要害處「陰交」穴上。

  陰交穴距離丹田甚近,在臍下一寸,當膀胱之上,屬於任脈徑大穴之一,雖非十二死穴,卻也不是等閒麻穴可比,方大頭身在危境,困獸之鬥,出手決然不會輕的,這一錠銀子作了暗器,只打得馬步春悶哼一聲,身落實地時,突的拳腿捧腹,在地上幾個翻滾,痛得昏了過去。

  方大頭雖然一招得手,打倒了馬步春,但四下敵手尚多,哪敢久留,扭頭見黑牛已經喘過氣來了,連忙躍到他身旁,探手拉住黑牛手中的練子槍,低喝一聲:「還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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