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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秦仲躲在酒樓裡,一直沒敢現身,但他看左賓那裝扮形象,已經猜他必是「閻王帖子」了,待他們三個人相繼離去,也用消綴在左賓身後,這一來,真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四個人各懷鬼胎,一個釘住一個,冰糖葫蘆似的,全向城郊而來。

  方大頭急匆匆出得城外,扭頭看時,傻大個兒一步也沒放鬆,距離自己僅不過兩丈左右,他心裡一急,猛提一口真氣,騰身兩個起落,竄進一片密林之內,緊接著翻身躍起,躲在一顆枝椏茂密的大樹上。

  剛剛身形藏好,下麵鐵練子曄啦啦直響,傻大個子緊跟著撞進林來,嚷道:「矮子,你出來,咱不揍你,咱要問問你幹嗎戳咱的後頸窩!」

  方大頭只不做聲,黑牛找了一圈沒找到,不由又怒了,罵道:「叫你出來,你不出來,別惱得咱放上一把火燒了你這鳥林子,看你再能躲在哪裡。」

  方大頭心想:這傻小子只怕說得出,做得到,不如下去跟他好講,或許能讓他信得過自己並非惡意。他剛要下樹,卻聽得樹林外左賓的聲音說道:「方大頭,你出林子來,有什麼事,姓左的給你作主就是。」

  方大頭聽了這句話,倒相反地不肯出頭了。正在此時,林中的傻大個子黑牛也聽見了左賓的叫聲,練子槍一抖,翻身搶出林子,指著左賓罵道:「去去去!你這瞎子能替誰作得了主?該算命還是算你的命吧,在這兒窮嚷嚷些什麼?」

  左賓那能吃得了這口氣,冷笑答道:「你是誰?知道是在和誰說話嗎?別叫姓左的氣來了,送了你這條小命。」

  黑牛一肚子火,這一回算找著發火的物件啦,只見他手中鐵練「呼」的掄了一個大圈,厲聲叫道:「好瞎子,吹什麼大氣,報個名來,看是誰行誰不行,本來咱師父還叫咱少惹事的,你這瞎眼東西要管這閒事,咱索興拿你試試這條練子槍。」

  左賓大怒,青竹枝一收一點,徑奔黑牛前胸「雲門」穴,喝道:「憑你也配問我的名號麼?納命來吧!」

  黑牛公然不懼,手中練子槍一抖,也來點左賓前胸,對於左賓點向自己的那一根青竹杖,全不放在心上。

  左賓功力何等精純,不待黑牛練子槍遞到,腳下突地橫跨半步,堪堪將槍頭避開,而手中青竹杖原式不變,「噗」地一聲,在黑牛前胸「雲台」重穴上點個正著。

  但奇怪的,這一杖點中黑牛穴道,卻並沒有將他點倒,只戳得他向後退了三四步,喊道:「喲!看你這瞎子不出,力氣還蠻大的,戳得咱怪癢癢的難受。」

  左賓心中大驚,連忙收杖疾退六七尺,沉聲喝道:「你是誰的門下?怎的煉得這一身易筋術和金鐘罩,趁早說出師承,免傷和氣。」

  黑牛格格大笑,道:「咱師父不讓對人說,你幹得過咱,咱再告訴你,如何?」

  到這個時候,左賓也看出這大個子是個愣人了,他自從在新樂縣碰上秦玉,貿然動手,使小鐘慘死當場,心中暗地已起了戒心,現在又意外碰見這傻大個子,非但金鐘罩橫練功夫已有十成以上火侯,而且還煉有中原武林罕見罕聞的「易筋術」,這種武功煉成,渾身穴道可以自動移轉,肌肉遇上襲擊,能夠自動閃挪,加上金鐘罩橫練功夫為輔,等於身上已經沒有穴道可尋,除了五官和罩門之外,渾身可以說不畏刀斧,真是嚇人聽聞的事。

  左賓是「一朝經蛇咬,十年怕井繩。」短短幾天之內,連遇兩個身負異學的年輕人,使他不敢再有絲毫大意,急忙凝神斂氣,力貫全身,一面戒備,一面沉聲說道:「咱們無仇無怨,我只想勸你不必逼人過甚,那姓方的和左某人曾有一面之識,是為什麼事惹惱了你,使你苦苦追他連他躲進林子裡,你還不肯放過?」

  黑牛愣愣地道:「誰說咱逼他來著?他在酒樓上還請咱喝酒。喝了酒咱們還一塊揍人,咱只惱他一聲不響,就用指頭戳咱的後頸窩。」

  左賓聽了這一番話,更是如墮五里霧中,一時間也無法和這種愣人說得清楚。只得笑道:「呵!原來你們是鬧著玩的,那倒怪我弄錯了。」

  黑牛瞪著眼道:「你也沒有弄錯,他再不肯出來,咱可是真惱了,那你和他既是朋友,你去叫他出來,否則,咱就跟你沒有完。」

  左賓稱雄江湖一輩子,還從來沒有被這種混人夾纏不清,弄得這樣哭笑不得過。說打吧!這傻子一身怪異武學,實在沒有把握勝得了他,同時,也犯不上這麼莫明其妙地樹此強敵,說走吧!他還不讓自己走,非要自己叫出方大頭來才肯甘休,這可怎麼才好呢?他眉頭一皺,實然計上心來,便笑道:「你不是要找他麼?那容易,我諒他僅只不過躲在林子裡,怕你殺他,所以不敢出來,我告訴你個法兒,保准能把他找出來,好麼?」

  黑牛喜道:「真的?你只替咱想法兒弄出那矮子來,咱跟你就是好朋友,決不揍你就是。」

  左賓苦笑一笑,低聲說道:「喏!我看這林子不大,我守在這一端,你繞到那一端去,咱們倆同時向林裡搜,我不出聲,你只管大聲叫他出來,告訴他你不揍他了。他要是肯出來便好,如果他不肯見你,必然會向我這一端溜過來,豈不被我截住了,咱們兩個捉他一個,決錯不了的。」

  黑牛被他一番計謀,說得口服心服,連聲道:「好」。果然依言繞過林子另一端去,左賓側耳聽他居然當真在叫道:「矮子,你出來,咱不揍你啦!你再不出來,呆會咱和瞎子兩個捉你一個,你想跑也跑不了的!」

  左賓不由暗笑,忖道:傻東西,你慢慢叫吧!姓左的要事在身,不能陪你捉迷藏了。立即旋身拔步,如飛徑投太原府了。

  秦仲隱身暗處,把他們一言一動全看在眼裡,見左賓騙走了黑牛,飛奔而去。連忙也吸氣騰身,遠遠綴在他的身後,左賓一路飛馳,刹時奔跑了數十裡路,漸漸放緩了腳步,又行了十餘裡,已近太原府外的罕山。

  這罕山乃山西境內系舟山的餘脈,山勢不高,卻正當壽陽和太原之間,左賓到了這裡,心中略放,抬頭看看天色已經不早,方欲再趕一程,趁天色未暗,趕到太原,不料剛近罕山腳下,卻猛然見山邊迎面立著一個人,白髮飄風,瘦長個兒,正是緊迫自己要奪取九龍玉杯的「百毒叟」宋笠宋老頭兒。

  左賓倒吸了一口涼氣,立時止步,青竹杖橫握護身,就聽宋笠朗聲大笑,道:「左老師,怎麼你才到呀,老朽就算定你會往太原府來,先趕到左老師知交鐘叫化處,見你還未到,這才等在這兒足有大半天了。」

  左賓沒想到宋笠反趕在自己前面,心裡一時反沒了主意,聞言冷冷答道:「姓宋的,我勸你不必白費心機了,左賓言出必行,縱然身與偕亡,也不會讓你把玉杯得去,你苦苦相逼,又有什麼用處?」

  宋笠仍是笑容可掬,說道:「左老師,你又何苦那麼想不開呢?老朽對這玉杯,勢在必得,縱幹天譴,也在所不惜,你本是淡泊名利,雅士高人,為什麼這樣想不開,一定要弄得大家臉紅脖子粗,真是何苦來哉?」

  左賓冷笑說:「你說得倒是輕鬆,達摩真經武林至寶,你想得,難道人家倒不想得?你不要以為有一身功力,就能迫使姓左的就範,實對你說,姓左的不吃這一套,就算是毀了玉杯,也不會拱手給你的,何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那一點藝業,也不是天下無敵的。」

  宋笠並不生氣,仍是笑嘻嘻地說:「這樣吧,老朽寧可退一步,只要左老師肯將玉杯拿出來,老朽願意和你共同參詳,尋得真經,也願和你共有同享,總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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