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血影人 | 上頁 下頁
五一


  他自怨自艾,淚向眼內流,酒往腹中撒,轉眼之間,一斤狀元紅已經涓滴不剩了,又叫夥計再添一斤。

  店裡夥計真傻了眼啦,不添怕他生氣,添了更怕他喝醉了耍酒瘋,硬著頭皮,替他又倒上十兩來。

  秦玉哪還知道一斤和十兩有什麼不同,酒來了就向肚子裡倒,倒光了又要添,夥計們但欲出言相勸,先就被他罵了回去。

  就這麼克扣份量,已經真真實實四斤狀元紅下了秦玉的肚子,但秦玉仗著內力精湛,卻尚未醉倒,夥計們全都直了眼,只埋怨那一位多話的夥計,不該把那女人經過的事告訴他。

  借酒澆愁愁更愁,又道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秦玉暴飲之後,千般相思,萬種情恨,齊上心頭,淚水漣漣,襟衫盡濕,哭一陣,喝一陣,恨一陣,歎一陣,完全是個瘋子模樣,直到日影西斜,方才踉蹌扶醉踏出鴻興酒樓,邁步出城,歪歪倒倒,直奔泰山而來。

  濟南在泰山,足有百來裡路,當不得秦玉仗著體力,疾馳死趕,何消三四個時辰,午夜之後,已經趕到山下。

  秦玉滿腔沸騰熱血,搶步上山,也沒有目的,也不知去處,全憑一股子衝動,飛掠登山,只揀那最高的山頭,翻縱而上。

  也不知走了多少山溪幽壑峻嶺奇峰,越過了多少流泉飛瀑,蒼巒峭壁,驀然間,山回路轉,來到一所宏大的寺院附近。

  論泰山上的寺院廟宇,真是多如恒河沙數,難計難列,但這一座禪院,依山而建,甚為宏偉,最奇的是此時時過午夜,寺中卻依舊燈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晝。

  秦玉被酒精浸透了的頭腦,渾渾沌沌,百餘裡翻山越嶺的奔走,更使他喉幹舌燥,焦渴難耐,遽然見了這偌大寺宇,也不叩門招呼,擰身騰躍,越牆而進。

  他一隻腳剛剛踏上山門邊的圍牆牆頭,陡的眼前一亮,緊接著是一陣金鐵交鳴之聲。

  習武的人,天生有一種本能的驚惕,眼前一出意外,秦玉不自覺的矮身縮腰,腳尖輕點牆頭,人如一鶴沖天,輕飄飄隱入山門上那塊扁簷之下。

  他吃力地睜大了朦朧醉眼,凝神細看,原來這牆內是一片廣場,靠東是一根高約四丈的天燈燈杆,大殿正門在西面,殿后層層疊疊盡是房屋,想來這廟子還真不小。

  這時候,廣場四周,插著十來支粗大的火炬,左右兩分,從山門一直排到正殿門口,是以場上光亮異常,秦玉在寺外遙見的燈火,想必就是這些火炬所發。

  場子兩側,立著兩座兵器架子,刀槍劍戟,應有盡有,這時,場中正有兩個提劍的中年漢子卻是俗家裝束,一南一北,相對而立,這兩人都在四十上下,面貌兒十分相似,一色的青衣緊身,手提長劍,只是向北站的一個年紀好像較大,頭上黑色英雄巾,面南的一個年齡看來較輕,卻用一塊紅色包頭。

  秦玉暗忖:這兩人不知是什麼路數,究竟和媚兒又是什麼關係,看起來他們是兩弟兄,正在這兒練劍呢,我且不要驚動他們,看看他們弄些什麼鬼。

  這當兒,那包黑色頭巾的漢子忽然舉劍平胸,笑向另一個年紀輕的說道:「老二,咱們再演一遍,師父大約功課也完了,好請他老人家來給咱們講評講評。」

  圍紅頭巾的老二也道:「好吧,咱們今天夜裡要是能得師父說一個好字,馬上就求他老人家放咱們明天下山,替大師兄二師兄報仇,唉!自從他們平空這一死,咱們兩個算倒了黴啦,招回山來,一關就是十多年,這份罪也真夠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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