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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這夥人快馬加鞭,必然是去追顧府車輛了。柳媚一急,脫口叫道:「糟啦,這幾個傢伙一定去追車輛了,我得快去。」

  一回頭,才發覺自己還在人家掌握之中,她用力一丟,叱道:「你還不快放,人家有要緊事嘛,死鬼!」

  秦玉柔夷在握,那肯鬆手,柳媚一甩手,一發嗔,在他眼中,更是嫵媚橫生,情趣無窮,反而嘻嘻笑道:「急也沒有用,你如能乖乖聽我的話,不跟我吵架,咱們倆做個要好朋友,這幾個傢伙全交給我啦,我把他們一個個抓到你面前,你要怎麼樣,就怎麼樣辦,如何?」

  柳媚啐道:「誰稀罕,快放手,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不要你獻什麼殷勤。」

  這時候,大道上那幾匹快馬業已掠過崗下,漸漸消失在南去的驛路盡頭,柳媚更是急得跳腳。

  秦玉笑道:「空急無益,你就是追去,也不是人家對手,還是咱們倆談談的好,要是你再不聽話,莫怪我要點你的穴道啦!」

  柳媚氣極,索興停止了掙扎,沒好氣的說:「談什麼,咱們素不相識,又是仇家,沒什麼好談的。」

  秦玉笑著松了手,道:「正因為不認識,所以才需要談談,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柳媚把聲音拖得長長的,說:「不——知——道。」

  秦玉也不生氣,接著說:「其實你不告訴我,我要想知道也容易,你不是叫媚兒嗎?那麼准是叫什麼媚的了,反正張王李趙,不是張媚,就是李媚,王媚,趙媚……」

  柳媚役等他說完,早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但一笑之後,又立刻緊繃著臉強自忍住。

  秦玉道:「你不肯說名字,我以後就叫你媚兒,也是一樣。」

  柳媚嗔道:「你敢,媚兒也是你叫的麼?」

  秦玉借機涎了臉:「那麼,你就告訴我,你姓什麼,不就得了嗎。」

  柳媚一揚眉頭,道:「我就是不高興,怎麼樣?」

  秦玉道:「你要怎樣才高興呢?」

  柳媚大眼睛一轉,笑道:「對啦,你把我送去找到我師權他們,幫咱們制服了赤發太歲,從今以後,脫離你師父,最好能把你師父宰了,那時,我就高興,我就告訴你,我姓什麼,咱們就做朋友。」

  秦玉吃吃而笑,說:「你是想叫我欺師滅祖,叛離師門,跟了你去,一輩子做你們的奴隸,一輩子聽你使喚嗎?」

  柳媚一轉身,道:「那你何必管我姓什麼,咱們也不是朋友!」

  秦玉突然放聲出笑,笑畢站起身來,道:「這樣吧,叛師欺宗的事,咱們不用談,目前我倒有意和你們一塊兒逛逛,看看你們所謂武林正派,又是些什麼人物,這幾個傢伙,咱們到前面再解決,可好?」

  柳媚心裡面念頭直在打轉,一時沒有回答。

  秦玉又問:「怎麼樣呢?不願意麼?」

  柳媚突然仰起面來,說:「你不是拿我當俘虜嗎?還問我幹嗎?你說怎樣就怎樣好了。」

  秦玉哈哈大笑,縱身一掠,躍上馬背,向柳媚招招手,道:「走吧!咱們就這樣一言為定。」

  柳媚可不願與他同乘一騎,邁步逕自下山,秦玉晃身又從馬背跌落地面,攔住說道:「如果你不肯和我同騎,那麼馬讓給你騎吧。」

  柳媚尚在逞強,不肯上馬,卻被秦玉攔腰一把,擰起置於馬背,揚手一鞭,那白馬放開四蹄,飛馳下山,秦玉果然讓她獨乘,自己跟在馬側,快步落下山崗來。

  轉入大道後,柳媚想試試秦玉究竟能跑得多快,胯下用力一夾馬腹,那白馬刹時狂奔起來,真個快若箭矢,去勢如風,竟然還是一匹千里駒哩!

  那知她再回頭看看秦玉,卻見他步履從容,面含笑意,輕飄飄攝空而行,足不點地,總是身齊馬首,半步也沒有落後。

  柳嵋暗地乍舌,忖道:這鬼傢伙看來功力還在我師父之上咧,倒不可過於惹惱了他,倘能設法使他棄邪投正,非但自己雙親血仇不難報得,就是武林之中,也消去一場大禍。

  這一男一女,邪正同途,各懷了一肚子絕不相同的希望,卻步上了同一個方向,同一個人生,致使將來這一段歲月,憑添許多詭詰綺麗,多姿多彩的故事。

  新樂縣城,夜市正當熱鬧之際,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如蟻,百貨飲食,叫賣之聲,喧嚷騰騰。

  西街福隆客棧門前,停著四五輛馬車,車上乘客均已進店,馬夫正松了牲口肚帶嚼口,緩緩牽引車輛,轉入內院停放。

  上房全是人,前面兼售酒飯的大廳上,更是高朋滿座,熱鬧非凡,幾個店小二忙進忙出,腳不沾地,宛如穿花蝴蝶一般。

  這時,從上房負著手踱出一個老年宦紳,六七十歲年紀,鬚髮均已蒼白,但精神奕奕,面紅腰直,顯得十分健壯硬朗。

  這老者踱出上房,站在廳口,向大廳上瞧了一眼,立刻皺著眉頭,咳嗽一聲,喚過一個店小二,道:「店家,這大廳上客人太多.咱們的酒飯,待會兒就開到上房來好了。」

  小二喏喏連聲,躬著腰道:「顧老爺,您老多擔待,今兒個小店上客人實在太多,上房的酒飯早給吩咐下去了,不過只怕廚上來不及,還得略略耽擱一會兒,就給您老送到上房來。」

  姓顧的老者一手拈須,微微一笑,道:「那不要緊,出門人哪能連這點也不知道的,你儘管忙你的去吧!」

  店小二直在打躬,口裡說:「難得您老這麼體諒咱們,我這就去準備,就去準備!」

  老者又在廳上望瞭望,這才回進上房去。

  大廳一個角落裡,低頭坐著兩個年輕人,一面低頭飲酒,一面偷偷注視著那老者和上房裡的一舉一動。

  這兩人正是人步趕蟬鄭雄風和笑彌勒魯慶,而他們所暗中注視的老者,不用說,就是持有九龍杯的顧玄同了!

  顧玄同家小車輛也是剛到不久,鄭雄風師兄弟二人沿途抄捷徑,倒和他們趕了個前後腳,也落在相隔客棧假作酒客,暗中護衛。

  魯慶見顧玄同又進了上房,低聲對師兄說:「這位顧大人真是仁厚長者,毫沒有架子,連對店小二都那麼客氣……」

  鄭雄風「噓」了一聲,示意魯慶說話要低聲小心,因為這時在左側不遠另一張桌子上,正坐著一個拆字算命的瞎子。

  那瞎子獨踞一席,桌上擺了一桌子金盞酒壺,似乎坐的時間已經不短,但他卻淺酌慢飲,不像飲酒,倒像是在守候著什麼。

  鄭雄風一進店,暗中就已注意了此人,但見這瞎子年約四旬上下,身著一件青灰長袍,黑緞對襟馬褂,頭上戴一頂小瓜皮帽,肩上斜掛一隻布袋,袋面用墨寫著「知命」兩個碗大的宇,桌上還放著個本箱,一串搖鈴,靠木箱依著一面舊布幡,上寫「左半仙」,下麵兩行小字,是「軒轅神數,鐵口直斷」。

  如照表面看來,這瞎子不過是個普通跑江湖的算命拆字先生,並無出奇之處,但鄭雄風卻注意到他兩隻白果眼隱含神光,兩旁太陽穴高高墳起,顯見是一位內家高手。

  這瞎子默默靜坐,對於鄭、魯二人少年帶劍,英華外露,更早在心裡留了意,魯慶隨口的一句話,聽在瞎子耳裡,暗暗點了點頭,仍是低頭吃酒。

  少頃,從店外又來了一個周身襤褸的窮叫化,腳才進門,就向瞎子桌上撞,適巧一個店小二在旁邊,連忙伸手攔住,道:「朋友,外站一站,今兒客人這麼多,你亂撞些什麼?」

  那化子不過二十六七歲,雙條鼻涕直掛嘴角,一見就令人噁心,但卻十分橫蠻,吃店小二這一攔,大聲嚷道:「怎麼你們不是賣酒做生意的,看咱這一身爛,怕咱吃了不給錢嗎?」

  小二見他居然不聽勸,不禁也有了氣,叱道:「朋友你使什麼威風,咱們這兒可不是不賣酒,但酒賣現錢,你要討飯就請站在外面,要喝酒,行!先給錢來,朋友,你要想到這兒耍賴,那可是辦不到。」

  說著,向那化子面前一伸手,滿臉瞧不起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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