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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郭長風聳聳肩,道:「這麼說,時間還很從容,咱們大可睡上一覺,再想脫身的辦法也不遲。」

  他好像真的累乏了,張口打個呵欠,果然席地坐了下來。

  郝金堂道:「現在咱們成了釜中游魚,內無食糧,外無出路,你倒睡得著?」

  郭長風道:「反正已經被困住了,急有什麼用?且養足精神再作道理吧!」

  說著,索性橫躺下來,以肘作枕,閉目而臥。

  郝金堂皺皺眉頭,道:「喂!你真的要睡覺?」

  郭長風道:「睡覺還有假的?」

  郝金堂道:「即使要睡,也不能大意疏忽,咱們兩人只能輪流休息,必須留一人擔任戒備……」

  郭長風笑道:「那就先偏勞閣下吧,我實在疲倦了,等一會,我再換你休息如何?」

  郝金堂道:「但你總得先把兵刃還給我。」

  郭長風毫未遲疑,連忙解下長劍交還郝金堂,重又躺下,不多一會,便響起了鼾聲。

  郝金堂手按劍柄心裡不禁激動起來。

  這兒是一間八角形的石室,共有八座門戶,每座門內都有一條地道,門上都裝著機關和鋼鎖。

  在場四個人,除羅老夫子以外,只有郝金堂知道機關佈置和地道方向。

  現在,羅老夫子和林元暉穴道未解,猶在昏睡中,郭長風又入了夢鄉,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再不下手,更待何時?

  不過,郝金堂也深知郭長風身手矯捷,不易應付,最好能先取得地道門戶的鑰匙,為自己預留退路,然後用竊取的方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香羅帶盜過手來,方為上策。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舉步向羅老夫子移去。

  郭長風鼾聲不絕,毫無所覺。

  郝金堂目不轉瞬地注視著郭長風,一手按劍,一隻手伸出去,從羅老夫子腰際,輕輕解下了鑰匙串。

  郭長風睡得正酣,一點反應也沒有。

  郝金堂又移步緩退,用鑰匙將其中一座門戶啟開,再把鑰匙串系在自己腰間,然後走回郭長風躺臥之處……

  這些舉動,難免會發出些微聲響,居然並未驚醒郭長風。

  郝金堂幾乎不敢相信會如此順利,再吸了一口氣,輕輕抽出長劍,用劍尖虛擬著郭長風的咽喉,低聲喚道:「郭老弟!郭大俠——」

  郭長風嘴唇蠕動,含糊地應了一聲,仍然沉睡未醒。

  這時,郝金堂只須將長劍向前一送,就能要了郭長風的性命。

  但他並沒有這樣做,因為此時此地,自己人單勢孤,必須藉郭長風之力,才有脫身的希望,除非萬不得已,絕不能自斷臂助。

  是以,他緩緩把長劍交到左手,劍尖仍對準郭長風的咽喉,然後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摸向郭長風腰際

  掀起衣襟下擺,觸目一片燦爛光華,那嵌滿珠寶的「香羅帶」,赫然就系在郭長風的褲腰上。

  郝金堂內心狂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再度低喚道:「郭老弟!郭老弟——」

  郭長風的身子輕輕扭動一下,喃喃道:「別……別吵!讓我再睡一會兒……」

  囈語數聲,又入了夢鄉。

  郝金堂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裡跳出來,咬一咬牙,一手執劍,一手就開始緩緩解那「香羅帶」。

  偏偏那香羅帶系得很緊,帶頭又打的死結,郝金堂怕驚醒郭長風,不敢太用力,一隻手解了許久,竟無法解開。

  郝金堂心急,只得暫時把長劍放在地上,空出左手,幫忙解那死結……

  眼看帶就快解開了,忽聽一陣吃吃低笑道:「老當家,偷解人家的褲子,只怕不太文雅吧?」

  郝金堂一抬頭,頓時機伶伶打個寒噤,原來郭長風根本就沒有睡,正望著他嗤嗤而笑。

  他情知中計,急忙探手拾劍……

  郭長風一側身子,早將長劍壓住,低聲道:「有話好說,動傢伙多沒意思。」

  郝金堂抓了個空,身形一仰,倒飛而起,踉蹌退入那道啟開的鐵門內,「砰」的一聲,關上了鐵門。

  郭長風既未阻止,也未追趕,只是抖抖衣衫,站起身來,在門上輕敲了兩下,笑道:「出來吧!這麼大年紀了,怎麼經不起玩笑,就害羞躲起來啦?」

  郝金堂在鐵門內冷哼道:「郭長風,你且慢得意,現在八座門戶的鑰匙全在老夫手中,你等於被關在石室裡,休想再活著離開紅石堡了。」

  郭長風道:「咱們的處境有什麼分別?我在小圈圈裡,你也只不過在大圈圈裡,我出不去,難道你又出得去嗎?」

  郝金堂道:「可是,秦天祥顧忌的是大圈圈,如果他知道你已被圈在小圈圈裡,那情形就完全不一樣了。」

  郭長風笑道:「我不相信你真會告訴秦天祥。」

  郝金堂道:「你若不肯把香羅帶交出來,老夫就會這麼做。」

  郭長風道:「你若真的這麼做,我敢保證你會比我死得更快。」

  郝金堂道:「怎見得?」

  郭長風道:「秦天祥恨我,只是為了我不肯交出香羅帶而已,如果我把香羅帶給了他,或許他還不致於殺我,可是,你卻是他最痛恨的叛逆,他早已恨不得剝你的皮,抽你的筋,你若落在他手中,還想活嗎?」

  郝金堂語塞,遲遲無法反駁。

  郭長風又道:「老當家,千萬別做傻事,老實告訴你吧,秦天祥真正顧忌的,並非什麼大圈圈和小圈圈,而是怕我毀了這條香羅帶,所以他才用軟困的方法,不敢逞強硬拚,這東西就是咱們的生機,我豈能輕易交給你。」

  郝金堂道:「這麼說,你答應老夫的諾言,竟是存心不肯履行了?」

  郭長風道:「我既已答應,當然要履行諾言,不過,現在情況有了變化,諾言也必須稍加修改。」

  郝金堂道:「有什麼變化?」

  郭長風道:「當初你想得到香羅帶,目的是為了毀滅『火焚桑園』的憑證,以免秦天祥對你生疑,對麼?」

  郝金堂道:「不錯。」

  郭長風道:「現在你已經跟秦天祥翻了臉,當年情分,早已一筆勾銷,你還要香羅帶做何用途?」

  郝金堂默然片刻,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打聽,反正你只要履行承諾就行了。」

  郭長風道:「我可以履行承諾,但你必須先說出香羅帶究有什麼珍貴之處。」

  郝金堂道:「就憑帶上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還不夠珍貴嗎?」

  郭長風道:「如果只為了那些珠寶,我願意用十倍的價值跟你交換。」

  郝金堂道:「我喜歡那羅帶的式樣,想留作紀念,難道不行?」

  郭長風道:「你若真喜歡它的式樣,我願意照樣訂制十條送給你,保證質料比它更好,手工比它更精緻……」

  郝金堂怒聲道:「無論你怎麼說,我只認定非要這一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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