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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第十一章

  柳寒山冷冷道:「不敢,咱們是擔心郭兄太衝動。為了小事,影響大局。」

  郭長風聳聳肩,道:「我只不過想教訓她們而已,諸位也未免大小題大做了。」

  郝金堂含笑道:「郭老弟,小不忍則亂大謀,此去紅石堡時機寶貴,還是早些開始替她們易容要緊。」

  回頭一瞪馬氏兄弟,喝道:「你們要好好押著人質,不許給郭大俠添麻煩,如果再有無禮舉動,就下手廢了她們,聽見了嗎?」

  馬氏兄弟同聲應諾,上前挾起櫻兒,將她四肢穴道也一併點閉。

  郭長風暗歎了一聲:「可惜!可惜!」

  只得啟開易容袋,替櫻兒改扮起來。

  他並不會易容術,卻不得不裝作熟練的樣子,先用白色粉膏,將櫻兒的頭髮染成斑白,再把一些油膏塗抹在臉上,使她看來顯得蒼老,然後又在臉部眼角,加添了許多皺紋,再貼上假須……不多久,居然把櫻兒改扮成一個鬚髮花白的小老頭兒。

  郝金堂看了,贊道:「郭老弟真不愧多才多藝,易容手法,果然高明。」

  郭長風一面替櫻兒梳撓頭發,一面笑道:「很久沒有用過易容術了,不免荒疏一些,若在當年扮得比現在還要像咧。」

  發譬梳好,卻發現櫻兒原先束髮的緞帶已經斷了。

  郭長風懊悔地道:「糟糕,剛才一時大意,竟然把束髮帶子弄斷了,這可怎麼辦?」

  郝金堂道:「不要緊,先用斷的湊合一下,待經過前面市鎮時候,再買條新的換上去。」

  郭長風道:「束髮緞帶必須貴重些的,才能顯示官宦人家的身分,小鎮上只怕買不到合適東西。」

  抬頭見郝金堂自用的束髮緞帶,上嵌珠寶,頗為華麗,便笑道:「老當家所用帶子看來很適合,就代給她用用又如何?」

  郝金堂摸摸頭,為難地道:「這……老夫這條緞帶,是一位好友贈送的,價值不凡,萬一失落了,只怕不大好……」

  顯然,他是心疼緞帶上的珠寶,捨不得。

  郭長風四顧一眼,又道:「柳老哥那一條也不錯,借用一下吧?」

  柳寒山搖頭道:「小弟這條是紅色的,恐怕不合老年人的身分。」

  郭長風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區區一條束髮帶子,二位竟都這麼小器?好吧!送佛送到西天,在下這條發帶也是花了十五兩銀子買的,算我倒楣,就當是賠她的吧!」

  說著,解下自己所用一條青繡花緞帶,替櫻兒束在髮髻上。

  郝金堂和柳寒山被他譏諷了一頓,臉上有愧色。

  忙吩咐馬氏兄弟押走櫻兒,再換林百合過來……他們雖然目睹郭長風對林百合主婢種種薄情絕義的行徑,戒備仍未鬆懈。

  郝金堂親自出手,點閉了林百合的數處重要穴道,再由馬氏兄弟分別挾持左右,送到郭長風面前,柳寒山則藉口防範林百合會掙扎反抗,緊隨身後,以備應變。

  這明是壓制林百合,實是監視郭長風,只要他有任何「不規矩」的舉動,柳寒山便可即時出手,先殺林百合。

  結果,卻大出他們意料之外。

  郭長風不但沒有任何解救林百合的企圖,甚至對替她易容改裝,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懶洋洋地將林百合的頭髮染成花白,在臉部略添皺紋,便收起了易容袋。

  郭長風說道:「女人扮女人,就這樣行了,至於老太婆該佩戴些什麼首飾?該換穿什麼衣服?請柳老哥斟酌情形辦吧。」

  郝金童堂:「這麼說,咱們現在可以動身上路了?」

  郭長風道:「咱們去紅石堡,自然越快越好,柳老哥隨後進發,盡可從容些,萬一途中道遇紅石堡或寂寞山莊的人,不妨跟他們迂回轉折,稍作糾纏,務必設法多給咱們一點時間。」

  郝金堂點頭道:「不錯,咱們兩人兼程先行,寒山這一路,也可說是一條疑兵之計,大夥兒分頭行事,成功之後,大夥兒都有好處。」

  柳寒山對郭長風始終懷著戒懼之心,抽個空隙,又私下叮囑郝金堂道:「老爺子,路上千萬要加意提防,我看姓郭的准沒安著好心……」

  郝金堂笑了笑,道:「放心,我會隨時提防他的,倒是你自己要多謹慎,林百合對咱們將來還有大用,決不能弄丟。」

  兩人計議定妥,約定了會晤地點,郝金堂便和郭長風騎馬先行,柳寒山則押著林百合主婢,暫時在木屋休息,準備傍晚以後再動身。

  臨行時,郭長風連正眼也沒瞧一瞧林百合主婢,似乎迫不及待只想趕往紅石堡,對二人的生死安危,早已不在意中。

  這種情形,不僅使櫻兒悲憤痛恨,使林百合黯然神傷,甚至連「翠蝶四姬」,也為之困惑不已。

  郭長風一向待女孩子溫柔多情,怎會變得如此薄幸寡義?

  他臨離開金陵之前,尚且不忘對寶蓮和許多相好女孩子,作過一番妥善周全的安排,難道林百合在他心目中,竟不如那些小吃店的俏寡婦?不!當然不。

  如果郭長風是那種人,他就不會是郭長風……

  一日易盡,又是近黃昏。

  柳寒山依計行事,帶著林百合主婢離開了木堡,仍循官道北上。

  當天夜晚,抵達鄧縣。

  立即開始換裝,將林百合主婢改扮成一對老年夫妻,假稱是退職官宦。

  柳寒山自充管家,馬氏兄弟成了護院家丁,四姬都扮隨行丫環……一切按照預定計劃安排,果然無人起疑。

  第二天從鄧縣繼續北上,林百合主婢都被閉住穴道,安置在兩乘軟轎上,左右僕從簇擁,誰也想不到轎子上是兩個年輕美貌的女嬌娥。

  這天午後,路過梅茶鋪,已進入外方山山區,再有一二日路程,便可到紅石堡了,柳寒山為了讓轎夫們保持體力,特別吩咐提早在梅花鋪宿夜休息。

  梅花鋪距內鄉縣城很近,柳寒山不住縣城,偏偏選中梅花鋪這座小鎮,主要原因,是為一入外方山區,便是紅石堡的勢力範圍,以免太過招搖,引入注意。

  鎮上有一家名叫「梅花居」的客棧,聽說是官宦人家路過沒宿,巴結得不得了,出動全體夥計,趕到店門口牽馬扶轎,一片吆喝聲,幾乎把全鎮都驚動了。

  這時,正巧有老少三人,由店前經過,被馬匹轎子所阻,只好駐足街簷下,順便瞧瞧熱鬧。

  三人中,一個灰衣老人,左腳微跛,一個粗壯結實的少年,濃眉大眼,帶著幾分憨氣,另外一人,身襄厚砧,頭戴一頂闊沿笠帽,半勾著頸脖,臉上塗滿藥膏,像有病的樣子。

  許多路人都在街邊看熱鬧,那粗壯少年尤其看得出神,一面噴噴稱羨,一面不停地問道:「爺爺,這些人都是幹什麼的?家裡怎會這樣有錢?」

  灰衣跛腳老人隨答道:「你沒聽見嗎?人家是做官的,當然有錢。」

  少年道:「做官就有錢呀?那咱們何必打魚,咱們也做官,不好麼?」

  跛腳老人笑道:「真是個傻小子,做官也能由你自己願意嗎?那得費多少年苦讀工夫,經過多少宦海風浪。」

  少年道:「咱們打魚。不是一樣要費工夫,一樣要經風浪?幹嘛咱們就該受窮,做官的就該有錢?瞧那老大婆,一個人竟要四個丫頭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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